“醒了？”
陆止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瞧着头顶上简陋的屋顶发了好一会呆。
听到一旁的声音，她显得有些迷惘。
“林姑娘？”
林秀儿伸手探了探她额上温度，察觉这高热总算是褪了下去，她松了一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喉口干涩，陆止的声音便不免有些低哑。
“主子，你可算是醒了。”原本趴在床头打着瞌睡的采儿听到响动，抬头一瞧，眼见着陆止清醒过来，连日来的倦怠一扫而空。
“你感觉怎么样？可是渴了饿了？想吃什么？”
采儿两日没得好睡，林秀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见采儿这噼里啪啦的话吵闹的林秀儿不由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角。
“先别管那么多，你且让出位置给我把把脉。”
把采儿拨开，林秀儿替陆止探了探脉。
“怎么样了？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采儿的聒噪吵得林秀儿脑仁子疼，林秀儿实在没那个精神搭理她，只得偏过头同陆止道。
“你这低烧，烧了足足两天一夜。”林秀儿眉头一挑，只道。“你身子本就不过残躯一副，若是想再争几年寿年。”
“便听听我的。”
“至少在这乡间野地里头待小半月，才能下地挪动。”
陆止还没个什么反应，采儿却已经双目瞪大，不可置信道。
“让我家公子在这破屋子里头住小半月？”
她家公子何等金贵？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这屋子连她们陆家的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
这样老旧低矮的平屋，让她家这如玉般的公子住小半月？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屋子还没有家中耳房大……”
“旁人能住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了？”林秀儿一向就没什么好耐性，她嘴里全没有几句好话。
“若是你不怕路上几经耽搁，熬坏了你家公子的身子，大可继续住在镇上。”
“反正我横竖只是提议罢了，到底要舒坦，还是要留命，那是你们自个的事情。”
采儿没想到一句话下来惹恼了林秀儿，还被噼里啪啦的数落了一通，她张了张嘴，实在想不明白，原先瞧着还算是和气的林秀儿，这是被踩中什么尾巴。
“你这人，话说的好好的，你动这样的肝火做什么？”
采儿也恼了，心头邪火直往外冒。“我家公子……”
“采儿。”将将初醒，陆止手脚还有些无力，此刻试了好几次，方才从床上坐起。
陆止的声音虽轻，但分量极重，轻飘飘的两个字，便将采儿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秀儿姑娘，采儿这丫头叫我宠坏了，一向口无遮拦的，若有冒犯，还望姑娘谅解。”
陆止轻咳一声，采儿便忙上前，替陆止往背上垫了两个枕头，叫她坐的舒坦些。
“我瞧着这儿挺好的，有草有木依山伴水，自有一番野趣。”
“既然姑娘相邀，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秀儿轻哼一声，却没再不依不饶，只是瞥了默不作声的采儿一眼。
“我瞧着你现下情况稳定，晚些时候，我再来替你探探脉。”
“告辞。”
只是林秀儿还未转身，便让陆止叫住了。“等等。”
“采儿，去马车上，将我早准备好的礼物取来。”
采儿应声退下，房内登时便只剩下了林秀儿与陆止两人一坐一站。
“秀儿姑娘，这两日谢你劳累。”瞧见房门阖上，陆止方才开口道。
“采儿打小同我一并长大，情同手足，不过是心疼我这病，不想叫我受苦，这才口出恶言，并非他意。”
“还望姑娘莫要在意。”
“你既然明白自个丫头的心意。”林秀儿嗤了一声。“那你还这样糟践自己身子？”
“你莫不是当真想死？”
陆止目光沉静孤寂，因面色苍白的缘故，她唇角的笑颇有些支离破碎的美感。
“我也知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要姑娘救我实在是强人所难。”
“可有些人生下来，身上就注定肩负着责任，这不是想甩便能甩的开的。”
陆止很瘦，一身薄薄的衣衫罩在她身上，只能隐隐瞧见她身上的骨架。
她的声音介乎于青年与少年之间，说不上好听，却十分轻缓。
单单观她外表，没人会将这病歪歪的公子郎想成是女子。
毕竟这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雅正端方，若非是打小刻上的，后天可极难嵌入骨子里头。
可就是这样个妙人，周身却无时无刻的散发出一片死寂，活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
林秀儿默不作声的打量了陆止片刻，陡然问道。“宇珩，是孩子的父亲吗？”
这两个字吐出来，陆止身子倏然一抖，双眸带着凛冽刺骨射向了林秀儿。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
陆止的表情极淡，可林秀儿却从那平静下感受到了一阵波涛汹涌。
她眉梢微微一挑。“若是极为重要之人，那你须得找个信得过的枕边人。”
“否则，但凡你昏迷不醒，叫人从你嘴里头听了这话去，只怕你所有算盘皆要落空了。”
陆止发白的唇瓣上下颤动了片刻，似有许多的心声想借着这个机会吐露。
又叫她极其克制忍耐住了。
林秀儿自然是将陆止的纠结颤抖瞧在眼底，她虽算不得聪敏，可也知道，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她抬手制止了陆止的话道。
“我原也不是想听什么故事，只是借此想告诉你，你既心有牵挂，为了那牵挂的人，你也得争口气，多撑些时日。”
“人若是咽了气，就算是死前谋划再多，也架不住人心易变。”
陆止的话终止在叩门进来的采儿后。
她定定的瞧了林秀儿一眼，最终什么都未说，只是闭上眼。
房内诡异的气氛自然是引起了采儿的注意，她手中拿着一本书，送到了林秀儿跟前。
“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为你找来的医书残卷，虽不是原籍，可却是我家公子亲手临摹。”
“算是谢礼了。”
若是换了寻常大夫，收到这样一本医书古籍，就算是残卷也只怕是如获至宝。
可见陆止是当真下了一番功夫的。
不过，林秀儿是个俗人，其实她更想要的是，她们动不动就用银子砸自个。
只是这话不好明言。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如何拐弯抹角的同这些人暗示明示？
“对了，若是你们觉着这屋子实在低矮逼仄，靠近村口哪儿有一栋新搭建的院子，许能勉勉强强叫你们住上一住。”
收了礼，林秀儿当即投桃报李道。
那院子是大伯娘家搭建起来的，前几日方才收工，一并桌椅家具还未添置。
陆止不过是借住上一段时日，想必大伯娘一向大度，也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