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单薄得木门也不知是第几次被踹的硬生生落了地。
黄里长领头冲进来的时候,陶亦铭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床沿,斯条慢理的披着衣裳。
“里长?”陶亦铭面无表情的凝视着这些闯进门来的人。
“可是找我有急事?”
这房间不大,也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几乎是一眼就能望到头。
“林姑娘不在这儿?”
“秀儿姑娘?”陶亦铭似乎有些疑惑。
“我倒是未瞧见她,只不过她让紊儿给我送了一瓶药来。”
“这三更半夜的,怎么寻秀儿姑娘,会寻到我这儿来?”
黄里长一门心思都挂在吐了血的陆止身上,眼见着林秀儿不在,哪有心思同陶亦铭解释?
“大侄子,今日个实在是我莽撞,不过我也是为了救人,现在就不同你解释了。”
“等到改日有空再上门来同你赔罪,我且走了。”
黄里长甩下两句话,领着人掉头就走。
陶亦铭追到门口,只瞧得见黄里长一行人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
陶紊与陶诚生站在一处,若有所思的往房内扫了一眼。“还能怎么着?这村里来了个贵人。”
“原是来找林秀儿治病的,下午还好端端的,可这也不知道怎么了。”
“听说是吐了血,黄里长到林家寻了人不在,也不知听到谁说人在我们家,这不就领着人过来了吗?”
嗅到房内散出来的血腥味,陶诚生厌恶的捂着鼻子退了几步。“天色不早了,二哥早些睡吧。”
说罢,也不等陶亦铭回答,陶诚生逃似得奔回了房间,似乎再慢上一步,会让陶亦铭留下做苦力似得。
陶亦铭原也没指望陶诚生会搭把手,他默不作声的将那两扇门抬起,半搭在门上。
在他盖门的时候,陶紊已经顺势爬到了床上,扒开那床上乱糟糟的被褥,掀起底下的木板。
“出来吧。”
那炕下的空间不大,好在林秀儿娇小,故而勉勉强强挤在了里头。
此刻终于放了出来,林秀儿抬头就对上陶紊一双戏谑的眼睛。
“你这模样,十足十像是怕叫人捉奸在……”
只是陶紊的话还未说完,就让陶亦铭赏了个脑壳崩,疼的他抱着头幽怨的瞪向陶亦铭。
“本来,我说的就是实话。”
“闭嘴。”陶亦铭伸手道。
“来,出来吧。”
林秀儿却仿若瞧不见陶亦铭伸出来搀扶自己的手,她自个从那床上爬出跃下。
“多谢。”
片刻后,望着林秀儿趁着夜色从窗外摸了出去,陶紊这才幽幽怨怨的回头瞪向陶亦铭。
“为什么?”
陶亦铭弯腰将床面铺好。“什么为什么?”
“既然都到了这份上了,何须整这掩耳盗铃的。”
“今儿个叫这些人撞见了林秀儿在我们家里头,不正好坐实了你们之间的位份?”
“倒也省的你这般费心费力的讨好她。”陶紊没好气道。
“聘为妻,奔为妾,我虽不怕旁人的污言秽语,可她毕竟是名女子,我犯不着用这样污糟的法子逼她。”陶亦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陶紊非但没有感受到陶亦铭的用心,反倒是胸口的那口气越叫他咽不下去了。
“那也得旁人瞧的出你的心思。”
“偏生你费尽心思,人家还觉着你是为了叫她为你保守秘密,才出卖美色。”
“不过是个乡野之地的女子,哪里犯得着你这样费尽心思的?”
“她不一样。”陶亦铭蹙眉,十分不满陶紊的评断。
“这天下女子哪有什么不一样?”陶紊面上浮出几分厌恶复杂之色,他偏头冷笑。
“待到日后沉冤昭雪,依照你的身份,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生就得是她?”
“你不懂。”
陶亦铭停下动作,身子一转,眉头紧紧锁着。“你躲在门外偷听?”
“是你们说话的时间太久了些,我水都烧开两次了,为了不打搅你,我这才在门口一直蹲着。”陶紊略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好心没好报。”
“这些年我是如何教导你的?墙下偷听,乃是君子所为?”陶亦铭眸底浮出几分冷厉,刺的陶紊头皮发麻。
“你倒是个君子,可架不住有些人是真小人。”陶紊嘴硬道。“你便继续做你的君子吧。”
“只怕到时候鸡飞蛋打!”
……
“你为什么在这?”林秀儿才跨出转角,便只见墙角蹲了个黑影,倏然站起来吓了她一跳。
若非是她定睛细看下,瞧清楚是林兴行。
她险些就一巴掌甩了上去。
“这话理当我问你吧?”林兴行哼哼了两声,拒不承认自个是在这儿等她。
“村里人为了找你都乱了套,你还有时间在这儿同我瞎扯?”
想到陆止,林秀儿倒也没个闲心在这同林兴行瞎扯,眼瞅着他没句好话,脚下如飞,直往着林大夫家中去了。
林兴行默不吭声的跟在林秀儿身后进了林大夫家。
林大夫家早就乱成了一团,房门外头杵着的林家护卫瞧见林秀儿来了,当即目光一亮。
也不敢拦她,伸手推门就让林秀儿进去了。
跟着她来的林兴行倒让他们拦在了门外,不得入内。
采儿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一边哭一边替陆止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秀儿姑娘!”
她瞧见了林秀儿活脱脱像是瞧见了什么救世主似得。
“你快瞧瞧我家公子吧。”
床头榻前都溅上了几团污血,若是陆止清醒时,瞧见这样的场面必定是面如土色,不顾自个的病体,也是要换地方睡的。
可是眼下她昏迷不醒,唇角渗血,竟是没了半分的意识。
“你快出去,去再煎一副药来。”
“我家公子喝了那药,都吐成这样了。”采儿却犹豫着蹲在床前,不敢挪动。
“那药。”
“照旧。”林秀儿借势从袖中掏出两支灵芝与半截人参来。
“用这灵芝入药。”
采儿眼下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林秀儿这是哪来的灵芝,含着热泪,抱着那两支灵芝与半截人参颤声道。
“林姑娘,我家公子就拜托给你了。”
等到采儿出了门子,林秀儿便立刻替陆止施针。
待到她气息平稳了下来,林秀儿方才松了一口气。
拧干了绢帕,林秀儿替她敷在头上。
似乎叫梦魇缠住了,原本安稳了些的陆止突然开始喃喃出声。
“宇珩。”
“宇珩……”
“你害……好惨。”
林秀儿离得近了些,方才听清她嘴中吐出的,好似是个人名?
宇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