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又传来几声惊呼。
林秀儿心中突突一跳,下意识就瞪了陶亦铭一眼。
陶亦铭却无辜的耸了耸肩。
“还不快去瞧瞧,外头又出什么事情了?”
“我跟你成个亲可真是多灾多难的。”
好在这堂也拜了,不然王氏又得胡思乱想。
说什么她与陶亦铭八字不合了,或者说什么陶亦铭命硬克妻之类的话了。
陶亦铭眼底含着笑出了门去。
却见叫众人围着的中心,正是先前去送陶老婆子的陶紊。
只见原本今日穿了身新衣服的陶紊,屁股以下衣摆的地方全沾满了泥土。
狼狈的放佛从土坑里头挖出来的似得。
“怎么了?”
听到陶亦铭的声音,众人齐齐住了口,让出一条路来。
“陶猎户啊,快带你儿子下去洗一洗吧。”
“你儿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受了凉,还不是大人受磨?”
陶亦铭谢了那位开口的大娘,这才领着陶紊向房间里头去了。
众人瞧着这父子两离去的背影。
其中一个大娘叹息道。
“真是作孽哦。”
“这陶老婆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好端端的大孙子一点不疼,还一天到晚作践人?”
“就是,你看那陶紊那孩子多乖顺啊,知道亲奶眼睛不好,送人回家。”
“却被这陶老婆子硬生生推到土坑里头。”
“要不是有人路过将人捞了起来,陶紊还不知道要在那土坑里头待多久呢。”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那陶老婆子心是怎么张的。”
“现在生生将孝顺的二儿子逼的入了赘。”
“你看她那个小儿子那尖酸算计的模样,指望她那小儿子养老?”
“我看悬!”
林秀儿虽然没出门,可站在窗台下,将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她心下一暖,又哪里会不知道陶紊那么聪明一个孩子。
要是真想避开,陶老婆子怎么可能将他推进土坑里头?
这分明就是陶紊刻意为之。
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替自己出口恶气吧?
……
等到宴席收尾,宾客散尽。
已是月上树梢。
陶亦铭被林兴行搀扶进来的时候,林秀儿正不雅的打了个哈欠。
因为嫌弃头顶上的凤冠重,她根本没等陶亦铭回来,就自个拆了头发,卸了发冠。
本是想将身上的繁琐嫁衣一起换下来。
可是林秀儿想了半晌,还是忍住了没有动作。
故而陶亦铭进来便只瞧见林秀儿坐在梳妆台前。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
似乎听到动静,林秀儿微微转过身来。
“回来了?”
林兴行不好意思在这昏暗的婚房内多呆,将陶亦铭搀扶进来后。
闷不吭声的就掉头出门了。
等到房门被知情识趣的林兴行关上,原本醉醺醺的陶亦铭坐直了身子。
因为隔得远,林秀儿只瞥见了他一双还算是清醒的眼睛。
“你装醉?”
“不然,只怕是得横着进来。”
陶亦铭笑着调侃了一句,从桌前站起身来。
等到他靠近过来,林秀儿嗅到他身上传来浓厚的酒味。
不甚高兴的皱了皱鼻子。
“臭死了,还不快去洗洗?”
陶亦铭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瞅了林秀儿一眼。
“看什么?”
“自然是看我的娘子。”
猝不及防叫陶亦铭摸了一把脸,那粗糙的感觉只让林秀儿连连皱眉。
“娘子,你今儿可真美。”
“美?”林秀儿轻哼一声,目光在陶亦铭的脸上定了定。
“哪有你美?”
突然伸手在陶亦铭面上一通乱摸。
手下温良的触感虽然显得有些粗糙,质感也比不上皮肤,可若不细细探究。
倒是一时间没法子辨认出这是一张假面。
林秀儿摸了半晌,也没摸出边缘。
只好歇了一把掀开面具的念想。
“你这贴的还挺牢靠。”
“你今日不会就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同我洞房吧?”
听到林秀儿这话,陶亦铭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似乎不大相信林秀儿能说出这样孟浪的话,陶亦铭瞅了林秀儿好一会。
好似要透过林秀儿的眼神,彻底将她看透似得。
“娘子你可真是。”
陶亦铭无奈的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
“这面具需要佐以药水,方才卸的下来。”
眼见着林秀儿的目光在自己手中的瓶子上晃荡,陶亦铭倒不是不想给。
“娘子想要?”
“你给不给?”
眼见着林秀儿如此坦然,陶亦铭失笑。
“倒不是为夫不给,只我眼下就这么一瓶。”
“若是给了,那保不齐我今晚就得顶着这张……”
林秀儿根本不等陶亦铭将话说完,就一把将陶亦铭往屏风外头推。
“知道了。”
“你快去洗吧。”
若说林秀儿完全不紧张,那是绝不可能的。
虽说重生两世以来,林秀儿算下来嫁了两次。
可是正正经经的洞房,却还是第一次。
先前同陶亦铭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也不过不想失了底气罢了。
陶亦铭梳洗的时候,林秀儿也已经将嫁衣换了一身轻薄舒坦的里衣。
焦躁不安的林秀儿在房内踱了几步。
好在陶亦铭也没让她等上太久,一盏茶的功夫。
陶亦铭便披散着乌发,一身水气的从屏风那端绕了出来。
他眉目清绝,一双含着笑的桃花眼莹莹生辉,松散披着一件雪白里衣,要露不露的健壮胸膛。
几乎是叫林秀儿瞧的愣了神。
等到林秀儿回过神来,陶亦铭那张堪称倾城之姿的脸已近在咫尺。
林秀儿盯着这么张脸,突然喃喃问道。
“你家的人,都长成这模样吗?”
“你哥哥有你好看吗?”
陶亦铭倒是不曾想到大婚之夜,林秀儿居然关心起他哥哥的长相来。
不等他开口回答,又听到林秀儿自言自语道。
“不过光瞧陶紊的长相,也知晓你哥哥嫂嫂想必都是难得的美人。”
“啧。”
陶亦铭眼底浮出几分晦暗。
林秀儿这才察觉自己先前说错了话,忙致歉。
“对不住,是我太唐突了,莫名其妙提及你的伤心事。”
陶亦铭倒是没有林秀儿想象之中那般难过,他只是闭目敛眉。
不过片刻便睁开了眼。
“无妨,逝者已矣,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踏踏实实将日子过下去。”
“若非是你,紊儿的身子也不会好的这样快。”
“我哥哥嫂嫂在天之灵,想必也是十分感激你的。”
“不过。”
陶亦铭剑眉一挑。“其情可表,其罪不可免。”
“新婚之夜,你尽说这些话,该罚。”
面对陶亦铭这张脸,就算是一向娇蛮任性的林秀儿也吐不出半个不来。
“罚什么?”
陶亦铭取过一旁桌上放置的酒杯,斟了两杯酒,递到林秀儿手中。
“合卺交杯,此生不负。”
酒水饮尽,杯子落地。
陶亦铭一把将林秀儿弯腰抱起。
慕红幔帐,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