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村里人都下地干了一天的活,早早吃完饭,就洗漱上床休息。
戌时三刻,外头突然闹了起来。
“救命啊,着火了。”
“粮仓着火了!”
“快来人啊,快去救火啊!”
粮仓烧的快,等到村里人反应过来,紧赶慢赶的提着水桶救火时,粮仓已叫烧了大半。
林家离粮仓距离有些远,听到外头杂乱的脚步声,林大东披了衣衫从家里头望出去。
便只见粮仓火势猛烈,在这深夜中如同一束高悬的火种,瞧的人心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王氏怀了身子,一入夜就困倦的很,可外头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她不由也跟着出来看看。
眼见着林大东风风火火的从外头奔进院里,抄起水桶就往外头冲。
“你出来做什么。”
“粮仓哪儿着了火,外头乱糟糟的,你在家里头待着,我去帮忙。”
因为林兴行不在,家里头只有林大东一个汉子,这粮仓里头囤积的,可是用来过荒年的粮食。
这都是村里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眼见着这粮仓着了火,但凡醒了的,瞧见了的都抄起家伙救火去了。
自打回来,林秀儿就没睡,点着灯在房内看了一个时辰的医书,听见外头闹了起来,也没急着动身。
此刻听见院里头传出来的动静,她才装作穿好了衣裳,推门出去了。
“爹,你这是要去救火?”
林大东装了两桶水,用扁担挑着,眼见着林秀儿出了来,嘱咐了一句,便匆匆出了门去。
“外头乱的很,我去帮忙,你在家里头帮忙看顾好你娘,我忙完了就回来。”
王氏追到门口,眼见着林大东挑着水桶就往着粮仓哪儿去了,吊着一颗心杵在门口。
“娘子,外头乱的很,您还怀着身子,不如在家里头等着。”钱婆子瞧出王氏的忧心,赶忙提议道。
“老婆子我还有几分力气,倒不如让我去帮帮忙。”
钱婆子之前是在富庶之家里头做过活的,后来主家一朝经营不善散尽了家财,她们这些婆子便又被卖了出去。
故而十分会察言观色,只打眼一扫,便瞧出了王氏在担心什么,为了博得主家欢心,赶忙提议道。
若不是怀了身子,依照王氏的性子必定也是要跟着林大东一起去救火的。
“那……”
王氏嘴还没张开,便叫从后头窜出来的林秀儿打断了。
“还是我去吧。”林秀儿手里头随便抄了一个木桶出来。“这烧着的可是粮仓,钱婆子到底是外乡人,要是叫有些得了红眼病的人瞧见了,指不准要瞎咧咧什么。”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乡下地方十分排外,再加上她家最近又是办酒坊,又是置办荒田种植药草的,已经十分招人眼了。
保不齐就有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胡乱攀咬。
“那你自己小心点。”王氏也知道林秀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眼见着叫不住人,只得嘱咐了两句,便眼睁睁的瞧着林秀儿提着个空桶往着那粮仓去了。
这一场好戏可是林秀儿费尽心思安排的,她怎么能缺席?
等到林秀儿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不过,这不大的粮仓也烧的差不多了,抢救出来的,也只有为数不多得几袋子粮食。
救完火的村里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有意无意的将那两灰头土脸的人围在中间。
“这两谁啊?怎么赤条条的,衣裳都不穿?”
“呸,不要脸,也不知道这两没穿衣服是准备干啥?!”
“这手脚不干净的,怎么瞧来这么像是李昆啊?”
张景州手中攥着也不知道打哪抽来的一把稻草,遮在重点部位上,他垂着头,听着周围这些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脑中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明明……
张景州就算羞愧的要将脑子埋到地里去,该来的还是来了。
借着火光,有人接近了打量,上下扫视了一下张景州的眉眼。
“这不是张秀才吗?!”
“李昆跟张秀才?”
“他们两个赤条条的躲在这粮仓里头干什么?!”
里长家离粮仓不远,原这粮仓着火他应当来的最快,这火只要发现的早,势头起的就不会这样的猛烈。
这粮仓里头堆积的粮食自然还能抢救出大半来。
可这也不知怎么着,等到这火势叫众人控制住了,里长方才在媳妇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怎么会?”里长到了这烧的不成样子的粮仓前,先是猛拍大腿,吓得脸色惨白,白眼一翻就厥过去了。
好不容易在众人手忙脚乱之下,掐人中清醒过来,爬起来的里长涕泪横流。“怎么办啊?”
“黄老三人呢?我叫那混账日日夜夜都要看紧这粮仓,不能怠慢。”
“可见我这两日身子不舒坦,今日早早睡了一会,这一时松懈了,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里长这话虽难免有几分逃避责任的味道,可这粮仓乃是交完赋税剩下的救命粮,白暮村民风淳朴,近些年来不说大富大贵,可家家户户都能有些余粮。
自家的粮食够吃,没有哪家不长眼的,敢动到这粮仓上去。
故而平日里头负责看守的黄老三有些松散,可碍于他与里长沾亲带故的,也无人敢开口得罪于他。
毕竟,这里长不大不小也是个村官,使些小手腕,还是能叫人吃些苦头的。
现在众目睽睽出了这样的大错,里长脸色难看,颤声道。“把黄老三那混账给我找来!”
“里长,我们来救火的时候,瞧见这两人从粮仓里头窜了出来!”
说话间,众人便让开了一条道,里长能将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两人瞧个清楚。
因为外头围了高高的一堵人墙,林秀儿绕了一圈,也没能挤进去,现在歪头一瞧。
便只见张景州狼狈不堪的蹲在地上,身上重要地方只用稻草遮盖,身侧躺着的李昆弓着身子,昏迷之中竟还不住的往着张景州的身上贴过去。
这两人浑身上下仅穿了一条亵裤,李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张景州虽然醒着,瞧着那模样似乎倒恨不得也昏过去。
“里长,你不知道,这两人先前缠绕的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要不是这火势起,这两人身上这点遮羞布都要叫他们扯没了!”
林秀儿打量了这两人一圈,心底不由啧啧几声。
先前陶亦铭说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这样的事情不好参合,同她要了些叫人意乱情迷的药沫,便将她赶回了家等消息。
现在瞧着这张景州虽狼狈,可整个人十分清醒,想来陶亦铭同她要的药沫只给这李昆喂了一点。
不得不说,这法子十分恶毒的很,叫张景州清醒的面对这样难堪的场面。
依照张景州这高傲的性子来瞧,这跟千刀万剐他根本没啥区别了。
似乎是注意到林秀儿的视线,张景州混混沌沌的抬起头,仇恨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林秀儿的脸上。
林秀儿根本不怂,一眨不眨的同他对视,挑衅的目光意有所指的在他仅有的一块遮羞布上转了转。
那意思十分明显。
要是她!连这条亵裤她都不会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