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州的眼珠子倏然瞪大,那张俊俏无双的脸沾着满面黑灰,端没有往日里头的玉面郎君的模样,瞧来很是可怜。
可林秀儿向来就没有这多余的良善心肠,瞧见他这幅模样,非但没有半分怜悯,还觉得十分畅快。
明明林秀儿面无表情,眼神之中也并无什么多余的情绪。
可也不知怎的,这漠视冰冷的眼神无端端的叫他觉着,比其他人那些充满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神要让他只觉被人千刀万剐还难受。
林秀儿!他落到如此下场,都是她害得!
自打叫林秀儿记恨上,他便诸事不顺。
他娘说得对,林秀儿就是个灾星!
林秀儿可不知道张景州赤红着一双眼,心底里头琢磨着什么。
她只是远远打量着他,打量着这个前世叫自己喜欢的近乎痴狂的男子。
平心而论,张景州的这张皮相却是格外出众。
是她上一世见过,最为俊秀的男子。
再加上他确实有几分才情能力,故而叫她越接近便越发痴迷。
可现在瞧来,也不过如此嘛。
这张皮相,也只是比寻常男子要好看几分!
至少,比他好看的人比比皆是!
想着想着,林秀儿的眼前不由浮出了那张雅人深致,堪比嫡仙的面庞,与那伟岸健硕充满男子气概的身材……
她轻咳一声。
有些想的歪了。
不过,这有珠玉在前,她打量张景州的目光之中就多了几分审视与狐疑。
啧,她前世一定是瞎了眼才会栽在这渣男手里!
似乎被林秀儿眼底的情绪刺激到,张景州的面容一阵扭曲,张嘴叫了几句什么。
林秀儿偏头一听,却只见张景州张嘴,可未发出声响来。
他这是被人点了穴?还是喂了药?
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张景州这般安静,面对这些人的指责都未出声。
林秀儿原以为是张景州羞愤欲死,故而一时无心反驳,现在看来,明明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嘛!
林秀儿险些抑制不住自己,当场给陶亦铭鼓个掌。
妙啊,实在是妙啊。
任由张景州舌灿莲花,一张嘴能颠倒黑白,直接让他口不能言,叫他只能受尽屈辱却不能为自己分辨。
依照张景州的心性,这不比杀了他还要叫人难受?
杀人诛心!实在是高!
林秀儿喜笑颜开,迫不及待的在围观人群之间巡视,想要瞧瞧陶亦铭到底躲在哪儿。
这样的一场好戏,陶亦铭怎会错过?
只是还不等林秀儿寻到人,那边人群又一阵骚乱。
得到消息而来的柳慧娘拨开人群,眼见着自个的夫君大半夜以这种姿态与名男子靠在一处。
整个人就如同遭雷劈中似得,连舌头都好似不是自己了的。
“景州?你?你怎么?”
听到柳慧娘的声音,张景州面上狰狞的恨意倏然一僵,竟一时不敢抬头去瞧柳慧娘现下是个什么表情。
而姚氏不愧是多吃了几年饭的人,赤红着一双眼睛,脱下身上罩着的外裳就往着张景州裹。
“儿啊,你这是叫谁陷害了啊?”
“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用这样腌臜的手段陷害你?”
只是张景州毕竟是个身高八尺的男子,光是姚氏身上一件单薄的外袍根本遮不住什么。
姚氏扭头瞧见柳慧娘还杵在原地灵魂出窍的模样,气急之下扯了她衣裳一把。
“你还不快脱衣裳给你相公穿?”
现在乃是夏日,柳慧娘出来匆忙,身上穿的本就单薄,若是将这外裳脱了,只裹着一件雪白中衣,日后还不知要被人编排成什么模样。
眼见着柳慧娘犹豫,姚氏气得扯了柳慧娘一把。
“嘶—”姚氏力气大,这一下不察,竟将柳慧娘袖子扯裂了一道。
柳慧娘又惊又怒,却未说什么,只退开一步,环视了四周一圈,求了几个相熟的村人。
好不容易借了一件外袍,还未走近,便叫姚氏夺到了手中。
“起开,莫要在这碍事。”
柳慧娘还未靠近张景州,就叫姚氏推了个趔趄,一个没注意,摔坐在地。
“你。”
平日里头,姚氏虽说阴阳怪气的,可往日张景州总是站在她这边,故而她虽说心里不平,两人面上却也过得去。
可是张景州现在如此狼狈,又哪有心思去顾忌这婆媳之间的关系?
柳慧娘当众之下叫姚氏这般下脸,心都凉了半截。
伺候着张景州将衣裳裹好后,姚氏又是心疼又是恼恨,气得整个人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儿啊,你别怕,有娘在,必定不会叫害了你的那人白白……”
只是姚氏指桑骂槐的话还未说完,就叫村里惯瞧不上她的妇人嘲讽道。
“哪有什么人陷害?你儿子人高马大的,又不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人陷害他?”
“明明就是你儿子同这混不吝的搅合到一处,心急之下,打翻了带来的蜡烛,烧了自个的衣裳跟粮仓。”
“张姚氏,现在粮仓被烧,里头剩下的粮食烧没了,你必须给村里人一个交代!”
姚氏气得血气翻涌,脸色铁青,指着那妇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明明就是嫉妒我儿子是秀才,见不得我家儿子好过!”
“我儿子饱读诗书,怎么会有这样的龌龊心思?”要说张景州与个男子不清不楚的,打死姚氏都不信的。
“明明就是你自己心思龌龊,这才瞧别人就都龌龊。”
张景州脑子里头一片浆糊,根本来不及顾念自个娘同别人吵闹到一处。
他尝试了许久都不能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将柳慧娘拉到身边,指着自己的喉咙。
“景州?你这是不能说话了?”
听到柳慧娘小心翼翼的问话,张景州眸底爆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猛然点头。
他知道这段时间,柳慧娘时常去镇上医药堂走动,是学了些岐黄之术的。
却不料柳慧娘给他检查了一番后,却面色复杂。
“景州,你这不是被人下了药,只怕是叫人点了穴。”
“这点穴与施针有几分相通,我与此道还不甚精通,只能等等再说……”
听到此话,自知辩驳无望,张景州眼前一黑,竟是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那原与旁人纠缠的姚氏看到张景州生生晕倒,当即扑了过来,一把将柳慧娘推开,哭天喊地,喊的撕心裂肺。
“你个废物,怎么连人都照看不好?”
“娶你有何用?!”
“儿啊?!你怎么了?”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为娘也不活啦!”
“村里人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倒不如我们直接随你爹去了……”
林秀儿站在人群外,从姚氏瞧到柳慧娘身上。
瞧着这荒唐的戏码,只觉得一股灵气窜上心头,将这些日子,萦绕心头的阴霾散尽。
俗话说那就是!
只要瞧着渣男贱女过的不好!她就开心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