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儿说话的时候,林秀儿一直瞧着她。
“我替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同你道谢了。”
“只是,我并非善人,救你也不过是怜你身世可怜罢了。”
“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商户人家。”
“从来不做这亏本的买卖。”
听到林秀儿这样说,那陈冬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心底发苦,面上显得十分惴惴不安。
可须臾间,陈冬儿闭了闭目,目光变得清明了几分。
她郑重其事的跪倒在林秀儿跟前道。
“夫人大恩。”
“不仅救我性命,还给了我这庇护之所。”
“我身无长物,只有一条性命。”
“必定为夫人肝脑涂地。”
听着陈冬儿这振聋发聩的话,林秀儿面上浮出满意来。
“你倒也无需说这些场面话。”
在陈冬儿怔愣时,林秀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户籍文贯放在桌上。
“这是我托人替你安置的新身份,名唤墨珠。”
“若是你真心想报答我,便跟在我身边。”
“打从今日起,你便要舍了陈冬儿这名字。”
“往日种种,皆数抛在脑后。”
“你当真愿意?”
眼瞅着陈冬儿半晌不吭声,林秀儿眉头一挑。
“当然,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这张户籍我也会留给你。”
“只念你尚存几分良心,日后小心行事。”
“莫要叫人发现踪迹,反倒连累到我。”
林秀儿偏头瞧着陈冬儿垂头盯着那张户籍文书良久。
久到她以为陈冬儿并不愿意。
林秀儿暗道一声可惜了。
她随之站起身来,只道。
“你且在这儿住着,待到伤养好了,便自行离去就是。”
正如林秀儿所言,她虽离去,可那户籍文书却留在了桌上。
并没有取回去。
“等等。”
林秀儿还没走到房门处,便叫陈冬儿急声叫住了。
“我,我并非不愿意。”
林秀儿扭头便瞧见陈冬儿从地上站起来,她泪意盈盈的站在桌边。
“只是我先前在想,留着我这样个祸害在身边。”
“夫人只怕是要担大风险。”
陈冬儿咬了咬牙,目光坚毅落在了桌上篮子里头的剪刀。
“倒不如我毁了这张脸,这样也算是一了百了。”
“等等!”
林秀儿一把按住陈冬儿,防止她一时冲动,当真将脸划了。
“我既然敢收你在边上,这些自然是都是划算好了的。”
陈冬儿一时犹豫,那剪刀便被林秀儿抢到手中去了。
“我身旁已经有个刀疤脸了。”
“再来一个,莫不是嫌弃自个走到哪儿都不算显眼?”
“非要搞个左右护法?”
林秀儿实在有些哭笑不得的。
林秀儿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了一下陈冬儿的眉眼。
陈冬儿本就比一般女子要瘦削一些,经过此次大变后。
眉目间的厉芒与怨恨,像是叫平白消磨了去似得。
这一个月更是过的混沌,林秀儿来了两三次。
总瞧着她一次比一次要瘦,整个人完全是瘦脱了相。
根本瞧不出原本的好颜色了。
“我瞧着你眼下有些瘦脱相了。”
“你且好好养着,这些日后再说。”
眼见着陈冬儿还有些惊异不定,林秀儿微微一笑,宽慰她道。
“我既然开了这个口,必定是有法子的。”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秀儿将手中的剪刀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在陈冬儿面上过了一圈。
“明儿个是除夕,你今夜好好整理整理。”
“明天我会让人来接你。”
“墨珠。”
陈冬儿心底流淌着一股暖意,垂头瞧着林秀儿给她准备的那张户籍。
她有些神思恍惚。
自明天起,她便是墨珠了。
林秀儿跨步走出小院,她并未回头,故而并未瞧见陈冬儿对着她离去的方向。
恭恭敬敬的给她磕了个头。
听见林秀儿出来了,陶亦铭站直了身子微微笑道。
“走吧?”
“明儿个便是除夕了,下午你须得回村里跑一趟。”
“将爹跟奶奶接上来团圆。”
听着林秀儿安排,陶亦铭点了点头。
“好。”
两人一边商量着要添置些什么物件,一边缓缓相携离开这条小巷。
因为临近年关,街上众人都行色匆匆。
此处距离十里香的铺面不算远。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拐出巷口,便瞧见十里香的招牌。
大伯娘与林喜两人一坐一站,也不知道聊到什么。
原本眉头紧锁的大伯娘噗嗤笑出了声。
离那铺面不过十几步的时候,林秀儿突然停下了脚步。
远远望着正谈笑的两母女。
“夫君。”
林秀儿一向直呼其名,这鲜有的称呼叫陶亦铭眸底浮出几分笑来。
“恩?”
“待到过了年,将陶紊送进了池山书院。”
“我们去镇洲吧?”
“好。”
林秀儿讶异的回头,正好对进陶亦铭那双含着笑的眸子。
“你便不问问我去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便去作罢。”
陶亦铭微微躬身,与林秀儿平视。
“毕竟我现下可是靠你养着,又哪敢吭声?”
“若是在你跟前指手画脚的,叫你厌烦了,可如何得了?”
“……”
林秀儿全没叫陶亦铭糊弄过去,狐疑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我心中的盘算了?”
陶亦铭也未曾否认,只是反问道。
“你也未曾存心瞒我吧?”
“这两个月,我瞧着你同陆止常有书信往来。”
“再者。”
陶亦铭意有所指道。
“我虽不知你为何有意救下那陈冬儿。”
“可你既然敢将人放在身边,必定是早早便盘算好了。”
“陈冬儿毕竟在清风镇上长大,便是更换户籍,时间一久。”
“难免不会叫人认出来。”
“思来想去,那便是你打一开始救人,想的便是让陈冬儿离开清风镇。”
“隐姓埋名的活下去吧。”
没曾想自己的盘算全叫陶亦铭瞧在了眼里。
林秀儿撇了撇嘴道。
“我不是个善人,救下陈冬儿,也只是瞧着她这爱恨分明的性格对我口味罢了。”
“她是有些手段狠辣不择手段了些。”
“可我仔细核对过,陈冬儿口中所言句句属实。”
“若是换做我,一介女流处于这样的绝境下。”
“也不一定能做到她这个份上。”
“既然是个可怜人。”
“我眼下又是缺人的时候。”
林秀儿长叹一口气。
“希望她日后能撑起来,倒不负我为她谋划好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