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林秀儿先前还瞧着这姚花很是可怜,可听到姚花这些话,只觉得吃了一只苍蝇,吐也不是吞下也不是。
林秀儿毕竟又不是傻子,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姚花先前求陶亦铭原谅便也罢了,毕竟这事情本就是因为她闹出来的。
陶紊会受伤,也是因为她牵连。
可这姚花跪倒在她脚下算是个怎么回事?
这说到底是姚花跟陶家的事情,同她又有什么干系?
姚花这一跪,在旁人看来,倒像是林秀儿容不下她了。
可问题是,她林秀儿是陶亦铭什么人啊?这陶家的事情,与她林秀儿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啊?
若是换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家,可能还察觉不到姚花这一跪的深意。
可林秀儿好歹在外头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怎么可能不长心眼?
“你跪错人了吧?”要叫林秀儿之前的脾气,早就跳起来,指着姚花的鼻子骂这人歹毒了。
可现在的林秀儿横竖都瞧不上这种低劣的法子,她连一眼都懒得瞧她。
“这是你跟何家的事情,你跪我做什么?我又没捏着你的卖身契!”
卖身契!
姚花微微一愣,何氏却目光一亮,当初为了怕姚家反悔,她家老头子好像是整回了一个张纸。
上头还有姚家夫妻的手印呢!
若是林秀儿不提,何氏差点把这茬忘记了。
就是因为签了这张纸,姚氏娘家人才没将人硬给带回去。
“对,当初你爹娘将你卖给我家的时候,是当着村长的面按了手印的!”姚花八岁就进了何家,吃何家的米面长大,一向嘴甜会哄人日子过得还算过得去,只是何大壮死后,何氏混混沌沌的好一阵。
不过好在姚氏生了儿子,也算没让他何家断了香火。
趁着姚氏年轻,何氏就想转手卖给村里的鳏夫,换个礼钱。
没想到被姚氏发觉,借着回娘家的机会,人就躲着不见了。
何氏还是费尽了好一番心思,这才找到姚氏躲在了陶家。
可人找到后,何氏打听着这陶亦铭是个猎户手里宽裕,就生了狠狠讹陶家一笔的想法。
能说出先前那番话,姚花还能是蠢人?
听见林秀儿只用一句话便将话头又掰了回来,她只能恨恨的瞪了林秀儿一眼,不甘心道。
“当年你何家买我不过就用了两袋细粮,我现在还给你就是了!”
“什么就两袋细粮?!”何氏叫这话气得一把就要去薅姚氏的头发。“当年那可是荒年!荒年的两袋粮食是可以救命的!”
“你还?你拿什么还?”
姚氏挨的打多了,哪里会叫何氏轻易抓住。“就算是你说破了天,那也就是两袋粮食!我还你银子就是了!”
“什么?你哪来的银子?”却不料何氏听到这话,双眼放光,死死盯着姚氏。
“你卖身进了我何家的门,生是我何家的人,死是我何家的鬼,你的银子就是我何家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这贱蹄子手脚不干净,出来的时候肯定偷了我家的银子。”
“快拿出来。”
别看何氏年近五旬,可是力气大的吓人,一把就将姚氏按住了,手就在她身上乱搜。
搜了半天,何氏没能摸出一个铜板来。“说,你是不是把钱都给了你奸夫了?”
姚花被何氏死死压住,薅住头发痛的哀哀直叫,下意识就向着陶亦铭望过去。
“表哥……”
“好啊你个浪蹄子,当着我的面,还敢同你这奸夫勾搭成双?”何氏死死揪住姚花的头发。
“表哥求求你,救救我吧!”姚花向着陶亦铭的方向努力的伸出双手来。
“表哥!”
陶亦铭皱了皱眉头,在身上摸了半晌,也没能摸出一个铜板来,不由偏头瞧了林秀儿一眼。
“你身上可有带银子?”
他声音极低,这话又是凑在林秀儿耳畔说的。
耳畔徐徐呼来的热意不知为何叫林秀儿想起那夜的惊呼一瞥,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感觉叫林秀儿很是羞恼,她偏头躲开这近乎亲昵的动作。
“没有。”
只是她这张牙舞爪的不满却叫陶亦铭眸底浮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叫撞进他眼底的林秀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缠溺。
“莫名其妙。”林秀儿心口越发堵得慌了,一把就将手里头的陶紊往着陶亦铭手里头一塞。
“你还果真是个菩萨心肠,难怪……”之前陶紊会如此掐着陶亦铭的花销,除去该用的,一分都不会多给陶亦铭。
现在想想,他活该!
林秀儿只觉得胸口闷得慌。“你既然要银子,就等你的好儿子清醒了找他要去。”
依照陶紊那貔貅似得性子,知道了能给陶亦铭银子才古怪!
想到依照陶紊那记仇的性格,若是醒过来了,日后还不知怎么折腾呢。
陶亦铭眯了眯眼,倒也没强求,只是偏头对姚花说。
“我现在手里没有银钱,待到紊儿醒了,我再将你的工钱结算给你!”
他这话说的明白,也全没有要出手解救在何氏手下凄惨叫嚷的姚花的意思。
姚花眼底浮出几分不可置信,而后竟是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姨母!姨母救我!”
“你带我回来的时候,说是将我当做女儿看待的!姨母!”
“我要是被何家人带回去了!何家人会把我打死的!”
林秀儿却不曾理会那头姚花叫的如何凄惨,她只是十分不解的回头。
“工钱?”
陶亦铭冷冷淡淡的丢下了那句话后,也全没有睬理姚花的意思,只解释道。
“我娘说身子不舒坦,说要请个人来照顾她,说姚花同她沾亲带故,故而便将人带了回来。”
“紊儿同我说,便是沾亲该给的也应当给,便拟定了三百文的月银。”
难怪先前陶紊使唤起姚花来全没有半分作为小辈亏心的模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错。”便在此刻,陶亦铭怀中的陶紊也缓缓睁开眼,他不咸不淡的瞥了眼姚氏的方向。
此刻姚氏疯狂从何氏手底下挣脱开,奔向了右边堂屋砸起了门。
“咳咳咳。”陶紊轻轻咳嗽两声,然后摸摸索索半晌从衣裳的夹层里头摸出一张文书来。
伸手一抖,在林秀儿眼前摊开了,稚嫩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分洋洋得意。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签了个文书,不然光一张嘴,可真是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