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儿在墙角蹲好的时候，里头的两人已经絮叨了一阵。
“娘，不是我多话，我实在没明白二哥二嫂什么想法。”章氏长叹一口气，像是切心实意的为林大东夫妻考虑似得。
“大的儿子送去参军，三年五载都不见回个家，老二这个闺女当个宝似得养在身边，十六七岁了还没嫁出去。”
“不是我话说的难听，参军打仗容易出事，二哥这一脉，还不是要依靠兴行撑起门户来？”
章氏这话说进了林奶奶的心坎里头，这三个儿子，老大家儿子生的多，大儿媳妇做人圆滑。
林奶奶住在老大家里头，日子虽然过的舒坦，但是儿女的事却从来没插得进手。
老二家两口子虽然和顺听话，可老二实在太老实，当初老二媳妇为了生下兴行坏了身子，这么多年也没再见有动静。
林奶奶心里头是十分不满意的，可是架不住林大东的大儿子很是有本事，送去参军后，听说还做了个小官，让她这个亲奶奶脸上长了不少光。
谁不提她有个好孙儿？人虽然在外头，却还经常给她带这带哪的。
只是这几年，大孙儿却没怎么传消息回来了。
要知道，参军虽然是份体面差事，可那是刀口舔血的活计，一个不注意人便没了。
这样算下来，林兴行不就是老二家唯一的血脉了？
偏偏这老二家的，脑子被浆糊黏住了，把二丫头当成宝，林兴行却活的这样憋屈。
不过，这些事都轮不着章氏在自个面前说道。
章氏儿子是生得多，可没有一个像是大孙儿这样有出息的，就连林秀儿一个女娃娃都比不上。
林奶奶心里头觉着这个儿媳不是好的，面上也没显露，只问。“你今天这样闲不用下地了？”
章氏也没听出别的意思，只沾沾自喜道。“地里头有大山二山他们几兄弟忙活，哪里需要我去？这儿子生得多啊，就是享福啊！”
林奶奶一向重男轻女，章氏能够在林奶跟前说得上话，不仅是因为她嘴甜，还因为，她生了四个儿子，生了三个闺女。
虽然没有一个像是老二家的有出息，可想到那四个孙儿，林奶奶脸色也缓和了些。
“有话就说！”
老三家的这个儿媳妇，一向鬼精的很，没事肯上门来瞧自个？
看了林奶奶这么多年的脸色，章氏觉得也差不多了，
“娘，本来秀儿的婚事，我一个做婶子的，也不该多问，可你也知道，我们三丫跟秀儿年纪相仿，上个月刚给她相看了隔壁村的章家。”
“本来都决定这个月就定下的，可人家往我们这里一打听，听见三丫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堂姐，这婚怎么都不肯定了。”
“二嫂也是，当初张秀才要退婚，老老实实的退掉不就得了？非要闹得全村都知道。”章氏说着，就抹起了眼泪。“现在好了。”
“秀儿一向就没什么好名声，二嫂可以不在意。”
“可我家三丫是个勤奋乖巧的孩子啊，二嫂怎么能这样自私。”
章氏原本只是卖一下惨，却发觉林奶奶瞅着她的眼神，是越来越古怪了。
“娘？怎么了？”
“那张家的婚事是我亲自上门退的，大东这些年在张秀才身上花了多少钱？说要退婚就退婚？”
“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那个寡妇还以为我老婆子好欺负！”
似乎没想到林奶奶是这个反应，章氏面色一滞，讪笑道。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林奶奶本就心中有气，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听章氏胡诌。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三个儿媳妇里，就老三媳妇最鬼精，偏生一张嘴还没个把门，一天天的就知道扒拉攀比，叫人听的就不舒坦。
老二家就算再不好，也是从她肚子里头出来的，轮得到章氏一个弟媳指手画脚的吗？
章氏聪明的察觉出什么，没敢再提二哥二嫂的不是，只是舔着笑脸道。
“我上门来，自然是好事了。”
“娘，你知道村西口的那家李猎户吗？”
听到这话，林秀儿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唇角紧抿。
果然，她这位好三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不过，上一世促成这事情的是大伯娘，林秀儿出于各种考虑，费尽心思的将大伯娘一家拉拢了过来。
没想到事情竟还是按照上一世的走向来了。
她明明只是在山上同那李昆打了个照面，那李昆怎么会来求娶自己？
这事情实在是说不上来的古怪。
林秀儿目光闪烁，看来，她还是大意了。
也不知道这一辈子，张景州是用什么法子，说服自己这位三婶保媒？
在林秀儿出神的时候，屋里头的谈话还在继续。
“李猎户？”林奶奶经过漫长的思索。“李猎户那个儿子不是才八岁吗？”
“难道叫秀儿嫁过去当童养媳？”
尽管章氏努力控制，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现在的激动。
“娘，你还不知道吧？”
“一个多月前，李猎户不是在山上腿脚受了伤吗？他那个婆娘，听林大夫说，这脚会落下终身残疾，以后是再也打不了猎了。”
“不到七天，他那个婆娘就卷铺盖跟野男人跑了！”
林奶奶大惊，“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这都一个多月的事了？”
“哎，原先李昆还以为婆娘回娘家了没在意，可等了好几天后，请人去问，这一合计才知道跑了。”
林奶奶越听越是不对劲。“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你跟李昆家八竿子打不着，李昆怎么会叫你来替他说亲？”
“哎呀，娘啊，李昆的弟妹是我堂姐的大嫂，这不是隔着亲吗？”
“人家都上门来请我来，碍于亲戚情面，我也要来跑这一趟不是？”章氏说着就观察起林奶奶的神色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死丫头是你二哥二嫂的心头肉，你叫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去嫁一个大她十几岁的鳏夫？你二哥二嫂能答应？”
林奶奶没有直接拒绝，就已经表露了意思。
章氏乘热打铁道。“也就大个十二岁吧，年纪大点会疼人不是？”
“娘，你得想想，秀儿现在都十七了，如果只是退了张秀才家的一门亲也就算了。”
“这村里头谁不知道，就连林大夫家的傻子都不娶秀儿进门。”章氏长叹一声。
“虽说这李昆腿脚会落下残疾，年纪也稍微大了一些，可是您别忘了，之前李昆可是猎户。”
“存下了不少家底呢，秀儿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听到这里，林奶奶眸光一亮。“你跟我说实在的，李昆出了多少聘金？”
章氏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没说。”
“但是依照着村里的情况，估摸着也就是四五两……”
“不行！”林奶奶冷哼道。“今天张家跟柳家的消息你听到了吧？”
“秀儿可是个黄花闺女，嫁给他李昆一个坡脚鳏夫，他四五两银子就想娶进门？”
“你不是说他有家底吗？叫他按着张家的聘礼给秀儿置办，少一点都不要想！”
到了这里，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林秀儿面色嘲讽的站起身来，转身将屋内两人的讨价还价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