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从林奶奶房间里头出来的时候,就对上了坐在院子里头林秀儿的双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双清凉凉的眸子实在太亮,章氏竟是有些心虚。“秀儿,你在做什么呢?”
“哦,捣药呢。”林秀儿面上带着笑,一双眼睛却冷的可怕。
“三婶应该知道,我之前常去林大夫哪儿帮忙,也算是学点手艺。”
“三婶同奶奶说完话了?”
“是啊。”章氏原本对这个行为荒唐的侄女一向没什么好脸,今天破天荒挤出一个笑容来。
听到林秀儿这样说,不由拿捏起长辈的架子来,训诫林秀儿几句来。
“秀儿啊,也不是婶子说你,你一个姑娘家家,折腾这些做什么?”
“老老实实等着嫁人不就得了。”章氏瞅了一眼林秀儿药罐里那被捣的黑乎乎一团的药。
“学这些手艺,你难不成还真能治病救人?”
“老人都说这嫁人换命啊,你只要养好了自己的身子,再多替夫家生几个男娃传宗接代,难道不比做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好?”
面对章氏的话,林秀儿却不解的歪了歪头问道。“婶子之前没打听过,我靠那药酒赚了多少钱吗?”
这个章氏还真不知道,不过在她看来,如果很是赚钱,林秀儿能把这机会全让给大房?
“能有多少钱?”
“也不多吧,也就是四五两银子。”
“什么?”章氏磕巴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四五两?”
“对啊?”林秀儿笑眯眯道。“三婶生了四个能干的哥哥,一年到头在地里头的收成怕也不是少数目吧?”
章氏狐疑的打量了林秀儿几眼。“能有这么多?”
“啊?”林秀儿迟疑道。“难道婶子你不知道?大伯娘没跟你讲过吗?”
林秀儿嘲讽的话,伴随着一下又一下捣药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
“不过,也难怪大伯娘没好意思跟三婶您讲,现在酒方子被镇上的药堂收了,大伯娘也只能赚些酿酒费了。”
“一坛子也就是百文而已,这些小钱。”
“想来三婶子是瞧不上眼的,毕竟堂哥他们能干嘛,自然是有自个的门路的。”
“对吧?”
章氏一向市侩,心里头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一坛酒百文,八坛子就是一两!
想到大伯娘光酿个酒就能赚这么多银子,章氏心里头就跟百爪挠心似的。
她像是听不出林秀儿话中的嘲讽似的。“啊?这样好的门路,秀儿不如也教教我吧?”
“你也知道近些年来,地里的收成不好。”
“三婶家里头人口又多,都快撑不下去了……”
林秀儿仔细欣赏了一下章氏百爪挠心的模样,心里头愉悦。
只是知道大伯娘挣多少钱就嫉妒成这样?那要是知道大伯娘她们每卖出的一坛酒,她能抽一成。
章氏还不得嫉妒的发疯?
林秀儿面上不显,只是上下打量了章氏一眼,奇道。
“可单瞧着三婶的模样,也瞧不出家里收成不好的样子啊……“
林秀儿这话都说的这样明显了,章氏还能听不出林秀儿这是存心在吊自己胃口?
她那张老脸哪里还挂的住,胸口气的猛烈起伏。
“你,你个死丫头,存心吊着我?”
林秀儿面色惊恐的退开几步,瞧着发火的章氏。
“三婶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在闲聊吗?”
“我年纪还小,若是说那句话戳了你的心窝子,您可千万别在意啊?”
“毕竟,我也不会改的,我可做不来您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虚伪模样。”
“你!你个死丫头,你爹娘就这样教你的?我可是你亲三婶!”章氏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秀儿却面露嘲讽,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宛若冰刃的目光上下扫视了章氏一圈。
直瞧的章氏脊背发寒。
这死丫头才十七岁?心思就这样沉??
章氏脑子还算灵光,先前她跟林秀儿打照面时,林秀儿虽然不算毕恭毕敬,但也是寻常对待长辈的态度。
难怪这死丫头是听到了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章氏也来不及再骂林秀儿了,狠狠的一甩袖,气呼呼的掉头就走。
“你个死丫头,给我等着。”
目送着章氏甩袖离开,林秀儿面上浮出几分冷笑来。
她自然是知道,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以不变应万变,即见招拆招。
可章氏上来就数落她一阵,直接将她心里头的怒火点燃了。
活了两辈子,林秀儿还真就不知道什么叫顾及旁人的颜面。
瞧这章氏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就表明,章氏明白自个为何针对她。
只怕她这位好三婶也并非是不知道李昆是什么德行,否则能跟火烧屁股窜的这么快?
只是,章氏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不到两天,章氏就把林秀儿那警告忘了个干净。
毕竟,这婚事都经过了林奶奶首肯了。
林秀儿就算再厉害,不过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娃娃,还能翻了天去?
况且,自家二哥二嫂是什么德行,章氏心里头清楚的很。
哪个父母不为了儿女好呢?
就算是李昆条件差了一些,但是林秀儿的名声在村里头都臭了!
连傻子都不娶的人,李昆的条件已经算是其中最拔尖的了!
……
这些,林秀儿自然是不清楚的,她将新熬好的五瓶凝血膏往着陈掌柜跟前一送。
“老规矩?”陈掌柜倒也不含糊,只问道。“又是新药?”
“自然。”这期间,林秀儿已经研制出了五六种不同效用的药膏,药油。
其中凝血药剂,都已经有三种之多。
而在送进和善堂前,她便同陈掌柜签下了契书。
自然跟善药堂那胁迫下签的契书不一样,她将所有制出的药放置在和善堂买卖,不论如何定价。
陈掌柜只抽取一成利。
“林姑娘当真不考虑一下?将这些药膏的方子买给我?”
“我可是听说,你二十两卖了对家一张方子,怎么到我这儿来便这样小气?”陈掌柜捏着胡须,瞅着林秀儿的眼神十分的哀怨。
若非是陈掌柜这年纪同她爹差不多。
林秀儿都觉着自己是否对这中年掌柜始乱终弃了。
林秀儿眨了眨眼道。“陈掌柜你怎么能拿自己同善药堂那人渣掌柜对比?”
“哎。”林秀儿长叹一口气,美头紧缩。“掌柜你有所不知,那李掌柜跟要吃人似的,抢了我的药方去。”
“还逼着我签了些不平等的契书,这些药方要卖也只能低价卖给他们。”
“我就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林秀儿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轻声道。
“要是我卖了药方给陈掌柜你,那李掌柜还不得揪着我,让我吃牢饭?”
陈掌柜都跟林秀儿打了这么多场交道,怎么会分辨不出林秀儿这愁眉苦脸是装出来的?
可是这丫头说的有理有据的,若是他再逼迫下去,反倒是落的同善药堂的李掌柜一个德行了。
陈掌柜指了指桌上的凝血药膏。“姑娘这药膏又想定多少银钱?”
林秀儿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这药方可是十分精贵。”
“十两。”
“什么?”陈掌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盯着林秀儿像是觉得她失心疯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