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一码事?”想起陶亦铭,林秀儿莫名有些心虚,她撇开眼,将搓圆的药丸往瓷瓶里头灌。
“这事日后再说吧,药坊初开,杂七杂八的事情就够我烦心了。”
哪料林秀儿这话还未说完,趴在门口听墙角的王氏就没能忍住,从外头探身进来,急道。
“秀儿,你过了年就十八了,你这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娘。”眼见着王氏挺着个大肚子还走的这样急,林秀儿赶忙上前一把搀住她。
“缘分这事急不来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您也不希望我日后同未来的夫君不和睦吧?”
林秀儿一向歪理多的很,王氏哪里说的过她。“那你这话,意思是同那陶家小子没牵扯了?”
“那你昨儿个跑到人家家里头,闹的动静这样大?”
“娘,昨儿个那事,您是没瞧见,何家那大高个那般针对陶紊。”
“陶紊那从小就体弱多病的,我若不护着他,只怕要被生生打死,这可是一条性命。”
听到林秀儿这般讲,王氏与大伯娘对视了一眼。
王氏不吭声了,寻了张椅子坐下。“行吧,既然你对那陶家小子没什么想法,那便让你大伯娘去同他说。”
“等等?”这话意思是?
“这当真是陶一鸣的意思?”林秀儿愕然,实在想不明白陶亦铭这是想做些什么?“他这唱的哪一出?”
王氏叹了一声,平心而论,她单对陶亦铭这人还是有些好感的。“陶家打猎的手艺好,瞧着便是个心疼人的,就是上头有个寡母,底下还养了个孩子。”
“你嫁过去,也就是图个近,省的日后我想去瞧瞧你,还得跑到镇上去。”
大伯娘搭腔道。“就我们秀儿这样踏实肯干的姑娘,村里这些人瞧不上都是她们眼皮子浅,这是金子啊,就会发光的。”
听着王氏与大伯娘一唱一和的,林秀儿越听越是迷糊。
便见大伯娘说着说着,就从怀里头掏出几张卷成小卷的人物小像往她手里一塞。“瞧瞧。”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来我们铺面上打听过你消息的,我特地打听好了家世相貌,还特地叫人画了小像呢。”
“你瞧瞧这个李公子,家里头是开绸缎铺子的,年纪比你小一岁,家中排行老四,虽然是矮小了些,但是相貌算是端正。”
“他娘时常来我们铺面光顾的,上个月你们曾见过一面,她一眼便瞧中了你,对你中意的不得了。”大伯娘一边说一边拆开那画像往林秀儿眼前送。
瞅着那简陋画像上模模糊糊根本瞧不出长相的人脸,林秀儿有些哭笑不得。“大伯娘,你这是打哪里学来的。”
“还不是你不肯点头,我便想了这么个法子,也叫你心里有个数不是?”大伯娘观了观林秀儿的神色。
“不喜欢?那我们换一个。”
“这个是我们隔壁绸缎铺子的长子,听媒人说,与你打过个照面,过了年就二十了,留的这样大就是因为他有些挑。”
“以往他娘给他找的那些他都未瞧中,上次见了你一面,便托人寻了媒人来我这儿说项……”
王氏一个个审视过来,点点头道。“这些人倒是不错,就是镇上远了些。”
“日后秀儿若是想回娘家,怕是有些难了。”
“也至多一个时辰的路程罢了,哪里会远到哪儿去?”
林秀儿越听越是糊涂,根本就分不清楚大伯娘说的哪家是哪个。
自打开了那铺面后,除了刚开业需要帮衬的那个月她待的久,其他时间,她除了每月去查查账,根本极少去铺子里。
谁知晓这些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看看这五个里头,你中意哪个,大伯娘再去替你细细打听打听家世人品!”
林秀儿可算是明白了,陶亦铭不过就是个引子,大伯娘与王氏这是准备逼婚来了。
对上王氏与大伯娘两双满怀期待的大眼珠子,林秀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娘,这事真的不急……”
却不料这话一出,王氏面色唰的便白了,莫名与大伯娘齐刷刷对视了一眼。
大伯娘迟疑着道。“秀儿,你莫不是还对那张秀才?”
王氏明显也是这么个想法,捂着胸口摇摇欲坠的模样。“秀儿……”
王氏的演技实在太差,直瞧的林秀儿哭笑不得,知晓今儿不给个明白话,王氏是不会罢休了。
她瞧着桌上那五张画像目光微微闪动,倏然一笑。
“这五个我瞧着都挺好的,只是不大适合我。”
林秀儿还不等王氏说话,幽幽道。“娘,你是知晓我脾气的,我脾气古怪,又受不得委屈,若是嫁到旁人家去,只怕免不了会顶撞公婆。”
“再加上现下酒坊药坊初见规模,若是我现下嫁了人,若是婆家人品不佳,免不得搀和到里头。”
“我有个两全的法子。”
在大伯娘与王氏的瞩目之下,林秀儿微微一笑道。
“嫁人倒不如招婿吧?这样我又可不受公婆的气,日后又能承欢爹娘膝下,岂不美哉?”
在大伯娘瞠目结舌间,林秀儿无辜的眨了眨眼。“不过这人选,就要请大伯娘再细心替我寻一寻了。”
好不容易将大伯娘与王氏哄走,林秀儿带上遮阳的斗笠,跨上篮子便准备去药田里头走走。
将房门锁上,林秀儿方才缓步走出药坊。
只是在她走后不久,便有一人从药坊墙外种着的杨柳下窜出来,瞥着那紧闭的院门,高耸的院墙,眼底的阴霾怨恨浓厚骇人。
这人身形高挑瘦削,穿着身寡淡的儒袍,眼神阴鸷,薄唇轻抿,眉宇疑惑的紧紧蹙着。
“林秀儿。”
若是林秀儿回身瞧,指不准都认不出眼前这阴鸷沉寂之人乃是之前俊秀清逸的张秀才。
是的,这半月的缠绵病榻,张景州总是混混沌沌的梦见一些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相似的情况又不完全相同。
梦里的他意气风发,不仅有如花娇妻在旁,还家财万贯傍身,仕途通达。
而林秀儿却是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
同他退婚后,还不断在他与慧娘跟前挑事,最后因为伤及了慧娘,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叫她自食恶果,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最为主要的是,林秀儿不过是他一生之中连姓名都想不起的配角。
他前半生畅通无阻,十二岁便考中秀才文采斐然,受尽嘉赞,只是前半生有多意气风发。
后半生便因为生的三个儿子都资质平平,在波涛诡谲的局势下站错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待到一朝梦醒,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似真似假的灌在他脑中,竟让他混混沌沌不知何年。
许是记忆太久有些模糊,张景州跟了林秀儿好几日,方才将梦里那个苦苦纠缠自己的林秀儿,与眼前这个融合在一处。
张景州琢磨了好几日,发觉好似所有的事情走向,就是因为林秀儿方才改变了。
“景州,你怎么在这?”柳慧娘小心翼翼的声音,唤回了张景州的思绪。
张景州一惊,下意识回过头一瞧,对上柳慧娘清澈的目光,他紧绷的面容登时舒缓下来,温柔一笑。“慧娘,你怎么来了?”
“我回到家中,瞧你不在,便出来寻你。”
“恩,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