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尚之在一边说：“小千的神经质要从细微的动作里表达出来，因为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语表达的人。阿苏这点注意一下。”
“至于北城，语调和眼神要更细致一点，这边的特写我会多拍两次，角度也会掌控一下。接下来你们要记住每个情绪点，很关键。”
黄又梁点点头。
这场戏，没有戏份的邢烈也在现场，林小池自然也找了借口过来。
为了让苏宁久保持状态，龚尚之这一整天对苏宁久的态度都不好，也要求别人尽可能地不要与他说话。让他保持状态，直到刚刚对戏的时候，才喊了一句。
“好了，开始。”
*
带血的匕首紧紧握在小千的手中，银白色头发上也沾染了血迹，黏在他的脸上，他眯着其中一只眼睛，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北城单腿跪下，一下一下掰开他的手指，小千拼命在抵抗，他就更加用劲。无声地反驳与抵抗，小千咬着嘴唇，不敌他的力量，匕首被他拿出来，狠狠地往地上一丢。
“不要。”
“生锈了，没用了，扎不进血肉，割不破血管，没用了。”
小千猛地抬头，“没用……了？”
“是的，你看哦。”北城捏着小千的下巴，逼迫他看向旁边的环境，倒在地上的尸体，流血的伤口。
“还有一个没死。”
“没死。”小千重复着他后面的两个字。
北城改为一手按着他的脖颈，逼迫他看着周围，“你没有让他一刀毙命，所以匕首没用了。以后，你再这样，下一个死的是你。”
为了感觉更到位，效果更逼真，北城掐了下他的脖子。
小千嘴唇颤抖，眼神讨好地望向他。小狗似的，低下头去，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他虚虚握着自己的双手，可什么都没有握住。
他像是小狗，摇尾乞怜，看着北城。
“像你这样没用的话，谁都不会要你了。”
“留着你，干吗呢？你说到底不如蒋麟的。”
小千的眼睛猛地瞪大。
*
苏宁久怔愣着，这几句话不停地在他耳旁回响。
“你有什么用？”“留着你干什么？”“你怎么一开始就没死了算了？”“你就是我的祸害。”
陈妃的那张脸，在他的视野里再次出现。消失了很久的那张面孔，不断地重复交叠。
他苦笑了一下，对自己的怨恨，因为父母而起的羞耻心，再次仿佛变成无限的滋生出爪牙的枝蔓，揪住他的心脏，狠狠地拉扯。
那些不被重视的回忆，那些被指着骂的往事，全部重现。
黄又梁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那一丝迟疑，现实与虚幻的交叠在他的眸中呈现出对立的两种光影，然后交合、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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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么做呢？你可以教我的对不对？就像以前那样，就像那个时候……”小千絮絮叨叨，乞求的，哀怜的，一句有一句重复。“我可以去杀更多人，为了你，我可以的。”
你不要抛弃我，不要不要我，不要觉得我一无是处。
小千从地上跪起来，猛地骑上了北城的身体，按着他的肩膀压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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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又梁的心里短暂地迟钝了一秒，龚尚之没有喊卡。
他只好继续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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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你是我捡回来的，没人要你你就是思路一条，你在这里和我扯这些，在我看来没用。已经失去效用的棋子又何作用？警方在通缉我，我必须丢弃，才能保命。”
小千歪着脑袋看他，不理解，又很难受，想再一次地挽留。
北城猛地坐起来，小千被他掀开跌坐在一旁，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大颗大颗的泪珠，连血污都冲不开。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没人告诉我可以怎样，没教我怎样可以。”
“我觉得……杀人就可以了。”
他咬着嘴唇，又哭又笑，瞪大的眼睛里，泪水充盈，茫然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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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龚尚之喊了停。
“刚刚那句台词自己加的？”他问的是苏宁久，“不过也还可以。这个情绪还可以，到后面这几句的质问也还情绪到位。”
他本来是想多拍几条，现在反而有些犹豫。
黄又梁诧异地拍拍苏宁久的肩膀，苏宁久突然反应很大地往后一缩。
“你还好吧？”
苏宁久迟钝地抬眼，眼眶红肿，他伸手擦了擦血污。
“阿苏休息一下吧，黄老师再补拍一下几个特写。”
黄又梁比了个OK的手势，伸手把苏宁久扶起来。然后他与邢烈遥遥对望一眼，两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林小池跑得比Lisa还快，从人手里把苏宁久接过来，将一瓶水递到他手里。
苏宁久坐在休息椅上，双手交握在一起，眼神怔怔地，一直在默默念叨着什么。
他闭上眼睛，陈妃与苏长云争吵的画面，那些从小到大看到过的无数场景，被陈妃偷偷殴打，被她关在门外。年幼的自己，大雪天光着脚丫在门口瑟瑟发抖。
林小池扭头看着苏宁久那双好看的眼睛红得更厉害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大颗泪珠向下滑落。
邢烈走过来，与林小池对视一眼，拍拍苏宁久的肩膀，“苏宁久。”
他迟钝地抬起头来，眼神有所聚焦，慢吞吞地道：“邢老师。”
“……民宿我看了，那个汤做得不错啊，哪天给我开个小灶？我这样的糙汉压根不会做饭。”
“好、好啊，我可以让Lisa去买炖锅和食材，酒店就可以做。”
“行，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去你房里吃宵夜呗。”
邢烈一脸奸计得逞的神情，笑嘻嘻地说完后就走去龚尚之那里了。
苏宁久缓和了一些，慢慢扭过头来，看向林小池。“怎么了？”
“没、没事。”林小池一脸粉饰太平。他明白，刚刚邢烈过来，故意扯些有的没的，就是希望苏宁久从情绪里脱离出来。
但凡敏锐点的都看得出来，苏宁久刚刚的情绪很不对劲。
林小池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也想问你感觉怎么样？该不会入戏太神了吧？”
“有、有吗？”逐渐变得迟钝的感知让苏宁久有些茫然，他一时半会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刚刚究竟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池凑到他耳边说道：“前两天杜封突然找我。”
“杜封找你？！”苏宁久一脸吃惊。
“对啊。”林小池装作很是轻松的样子，耸了耸肩，“池爷我居然还有着惊动大老板的能力？这可太神奇了。”
苏宁久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林小池顿了顿，反问道：“你觉得他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