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复工后没几天,家里传来噩耗,姥姥突发心梗病逝。
我妈张罗着办葬礼,行事风格依然风风火火,全然看不出一丁点伤心的痕迹。
丧葬宴上,她站在门口迎宾,和大家喜笑颜开地交谈。
有人劝她节哀,她爽朗地笑:「害,我家老太太今年也有八十了,这一辈子也算是没遭过罪,喜丧啊喜丧,没什么可伤心的。」
我站在一边嘟嘴,打心底埋怨我妈的薄情。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自私和薄情,向来是我妈的代名词。
吃完饭,我妈拽着我谈相亲的事,我越听越烦,借口回公司,提起包就要走。
出人意料的是,她竟没拦我,而是默默地转回身子,刷起了手机。
突然,有悲伤的声音盘旋在我脑海。
「妈,你说你怎么说走就走啊,这以后没有你的日子,你让闺女怎么过啊。阿宁不小了,却一直不肯相亲,我是真心替她急。妈,我突然好想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当妈了,只想一直当您的孩子。」
铺天盖地的话语刺痛了我的心尖,我僵着身子走回去,用手戳了戳我妈。
她抬头时,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
「你不是着急去公司吗?」她狂眨了几下眼睛,问道。
我叹了一口气,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劝慰道:「妈,这里没人了,你要是想哭,就痛快地哭吧。」
我妈愣了两秒,随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我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无论看起来多么坚强的大人,心里都有一块最最柔软的角落。
她们也会佯装坚强,而她们为了假装坚强付出的代价,往往要比我们多得多。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的不希望这是我的倒数第二个任务。
12
姥姥的葬礼结束后看着身边人变得越来越开朗,我反倒忧郁起来,期待着我有朝一日也能勇敢喊痛。
因此,我一直在期待着最后一个任务的到来。
这一等,就过去了大半个月。
公司和池君工作室的项目洽谈顺利,主管派我去和他吃顿交际饭。
我俩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我缩在角落里,抬眼看他时还是会觉得很不自在。
他开口寒暄:「最近过得还顺利吗?」
我搓着手笑:「挺好的。」
「还在坚持每天帮别人宣泄情绪?」他话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我腼腆地摸了摸鼻子,视线一偏,斜对面的一群人闯入了我的视野。
那一桌围着一帮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都是我的大学同学们,其中还有我那当初劈了腿的前男友。
窒息感扑面袭来,我想逃,但他已经率先发现了我,招摇地凑了上来。
「姜晚宁?还真是你啊,好巧。」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我,眼神不屑。
我不愿抬头看他,他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你现在混得不错嘛,都能出入这种高档餐厅了?」
我爱答不理道:「谈生意。」
前男友的目光锁定了池君,声调顿时提高八个度:「哟,谈新对象了?哥们,你俩怎么认识的,她有没有跟你讲过她的以前啊。」
他张扬的声音将隔壁桌的大学同学们纷纷吸引过来,八卦的目光围绕着我。
我觉得有些东西正在冲破喉咙的桎梏。
下一秒,我按下想要起身为我说话的池君,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冲前男友翻了个白眼。
「郑源,一年没见,你嘴怎么还是这么欠啊?」
郑源怔住了,气急败坏地瞪我:「姜晚宁,你现在倒是硬气了,难道忘了当初被我甩的时候,恬不知耻地凑上来求我复合?」
我出口就是一句国粹,接着骂道:「郑源,你别给脸不要脸,非要我把你脚踏三只船的事放到明面上说,让大家都认清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才肯消停吗?」
这一番话让隔壁桌瞬间沸腾,细碎地交谈声传来。
「啥?郑源脚踏三只船?」
「不是吧,他俩当初不说是和平分手吗?」
一年前,郑源出轨被我发现。我不愿将此事张扬,忍气吞声地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俩就此别过。我表面上不哭不闹,其实为此我哭过数不清的夜晚。
现在,我将曾经的情绪尽数发泄,冲着隔壁桌大喊道:「老同学们,我在此郑重说明,当初我与郑源分手,起因于他背着我和多名女生不清不楚,这人完全是个人渣,我劝你们交友谨慎。」
看着郑源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心情大好,抄起桌上的水杯往他脸上一泼,戏谑道:「刚才喊累了吧,喝点水解解渴。」
说完,我拉着池君径直离开。
走出餐厅,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很难相信刚才炮语连珠的人是我自己。
当脑海里响起系统提示音时,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要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帮助自己。
池君贴心地递给我一张纸巾叫我擦汗,顺便笑着对我说:「恭喜你啊,终于不再是只帮别人发泄了。」
「好好的饭局变成这样,对不起啊。」我向他表示歉意。
池君摆摆手,无所谓道:「没关系,就当你欠我一顿饭吧。」
我释怀地冲他点头。
我俩要分开前,他突然和我说:「我们工作室最近投资了游戏项目,我现在在蛋仔派对里迷恋上了做地图。」
「有一个地图,我有点想让你去玩。」
我私下里也是蛋仔派对的忠实粉丝,面对他的邀请,我自然是爽快地同意了。
那晚,我点进他的主页,找到了那款他说的热度最高的地图。
玩到最后,漆黑的屏幕上忽然跳出几个大字。
「世界镇痛日:我不愿你免于疼痛,只愿你每一种痛,都能被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