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由于车祸而闯进时空裂缝,孙晨发现永动国的存在,他用化学改变了此地万物的机制,将一部分自然能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通过人类的体制特征建立一种叫做“永动”的体系,试图用人类意识里的真挚感情与另一半不受控制的自然能量达到平衡,阻塞时光的流逝速度,从而使生活在这个体系里的生物永葆青春。
总有一些人顽固不化,同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闯入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在享受着特殊体系带给他们的巨大福利,但他们始终反对孙晨的良苦用心。孙晨为此起过多次铲除对方的念头,他那么想,也真那么做了,开头几十年,双方交锋不断,长年累月硝烟弥漫。
烽火连天的斗争带来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永动国的自然机制已被他改造的过于敏感,承受不起剧烈的打击。
双方都挺有觉悟,死而复生不容易,再把自己活活作死那不欠揍么!
各自为营,相安无事许多年,安稳久了难免空虚,因此大的斗争没有,小的摩擦不断,一来二去,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孙家堡辖地内赫赫有名的怪兽诊所,偶尔也接收化敌难为友的对方的病患,邻里相待。
说实话,赵彬彬敌友观念比较重,孙晨没公开与段家和好,就说明早晚有一天双方会兵戎相见,与其到时候不得不跟自己的朋友较量,不如一颗心硬到底,走在街头面对面迎上视而不见就是了,他没兴趣跟迟早成为敌人的人做朋友。
所谓的敌人,也就是与孙家堡相距不远的城邦,一座小小的城而已,难得的是居住在那里的人都是永动国的土著,并不是原先就住这里的,机缘巧合撞进时空裂缝的那对夫妻,休战后,全心全意的休养生息,虽说现有条件不宜生养,折腾了几百年,子子孙孙的阵容如今已经非常壮观。
可惜的是,受化学辐射,生出来的儿女全是怪物的化身,直接给了赵彬彬理直气壮的疏远他们的理由,熟料凡事都有意外,事实证明持之以恒的努力总有一天会得到回报的,瘸子里拔的出玉树临风的将军。
十八年前风雨夜里出生的男孩,完美继承了他爹娘的优点,将两者出色的特征化为己用,一张俊美无匹的面容浑然天成,以至于赵彬彬三年前把那男孩误认成己方的人。
当时男孩不知犯了什么事,被一群猿猴似的怪物围着拳打脚踢,赵彬彬撞见,当即义愤填膺,外套一脱,悍不畏死的冲锋陷阵,救出男孩,带回诊所治伤,包扎完毕后问他叫什么名字。
男孩热切地望着他,说起话来有点羞赧:“段灵玉。”
段灵玉?好像在哪听过,同事们失声叫道:“那不是段城主第十八个儿子么!”
赵彬彬波澜不兴的怔了一下,电话通知段家来接人,后来段灵玉伤好了,带几车礼物登门道谢,赵彬彬一点面子不给,嚣张撵人。
那嫌弃的样子显而易见,段灵玉不再自讨没趣,却悄悄潜入实验室使坏,害的临床实验患者几乎被赵彬彬毒死,自那以后两人名正言顺的结下深仇大恨。
奈何,段灵玉是城主的掌上明珠,家大业大,有权有势,精湛的医术是赵彬彬唯一的资本,根本不具备与其较量的能力,另外他一边忙于诊所的工作,一边煞费苦心的积攒贡献值, 哪有闲工夫跟熊孩子计较啊!
好在他摸清了段灵玉有仇必报的性子,偶尔不轻不重的恶搞,能忍则忍,王小亮明里暗里被姓段的带坏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胸中难以避免的积了口恶气。
老天开眼,临走前让他遇见严禁入内的段少主,居然就在他座位的后一排,真是冤家路窄。
正愁找不着发难的由头,恰好看见蒋小姐不识好人心,小林子大难临头,段灵玉周身磁场骤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不伺机而动,以前的哑巴亏岂不白吃了?
段灵玉握掌成拳,红彩笔连同画着怪兽的纸张一起化为灰烬,磷火一闪而逝,他站起身,嗓音充满磁性:“走。”
蒋小姐一众认得是段家人,脸上显出些许忌惮之色,顺手抓来一名持刀疏散人群的蓝衣卫,怒目而视:“你们怎么搞的,堡主再三嘱咐,未经通报不准段氏的怪物混进来!”
王统帅发觉现场有异,随即带人围过来,拔出腰间佩刀胡乱挥舞,段氏是孙晨最大的绊脚石,碍于情面不好直接动手,段氏一族长久以来都表现的很有分寸,没天大的急事绝不主动来吃闭门羹,万不得已遇见需要双方沟通才能解决的事事先电话通知,毕竟孙堡主是大忙人,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见着的。
段灵玉一声不响的混进大厅,王统帅不敢拿他怎么样,没得舞刀弄枪指桑骂槐,嚷道:“大家伙弄错了,段氏那个怪物窝,惯常出长尾巴的怪物,这位先生虽然着装讲究,原因是天气冷了才包的严实嘛,一看人家就一表人才,跟怪物不沾边。”
蒋小姐假笑道:“统帅此言极是,听说段城主准备将所有家产转给最小的儿子继承,上面十七个儿女以及孙子辈的最擅长窝里斗,哪有功夫搅和堡主的大事呢?”
附和声此起彼伏,王统帅睥睨着段灵玉,手不离刀柄,那气喘吁吁的小胖子滚圆的肚皮起伏不定,双目大睁,挡在段灵玉身前,生怕他被欺负:“对,我们少主忙着和家兄斗智斗勇,根本没空出城!”
王统帅给助手递个眼色,助手心领神会,口吻刁钻:“那这位先生姓甚名谁,是你什么人?”
小胖子:“ 这……呃,我亲戚,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暂时一块看守大门。”
助手“噗”的笑出声来,王统帅一个眼神令他立马拉下脸,义正词严的宣布禁令:“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边的规矩,未经允许不得擅入……”
不等他说完,小胖子忙全力以赴的拉段灵玉:“清楚清楚,我这亲戚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不懂,不小心闯进来,不知者不罪,我们这就走!”饶是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段灵玉坚若磐石,他从容的将帽子往后一拨,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自冷峻的脸庞两侧垂落,眸灿如星,神色坚毅,一举一动却露出不谙世事的躁动狂热来。
“少主!”小胖子惊慌失色的叫道,磕的地板回音袅袅。
段灵玉一步步走到人群中间,抿唇一笑,对自己的身份供认不讳:“诚如你们所言,段城除了一群闲极无聊你争我夺的傻子,基本没别的了,还是孙堡主的地盘好玩呀,蒙统帅不嫌弃,以后我会多多光顾的。”
王统帅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传说段灵玉不善言辞,如今看来并非闭着眼睛吃闷亏的角色。光一个小胖子就算了,万一得罪了少主,回家跟爹妈一学,倒霉的是他们,助手见状忙上前打圆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少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堡主等候多时,希望见您一面。”
“不见。”段灵玉摇头道。
这一下众人更加目瞪口呆,助手打算尽快将他交给孙晨的主意顿时破碎,嘴角凝着僵硬的笑容,半天才吭哧道:“少主好不容易来一回,这是大事,怎么也得堡主亲自招待!”
段灵玉心生倦意,嗫嚅道:“谁说的,我经常来,不必大费周章,告辞。”
大量本已离开会场的群众去而复返,热火朝天的举着手里的纸片,大厅瞬间爆满,蒋小姐妹几个迅速淹没在骚乱的人群里。
蓝衣卫抵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跳到椅子上避难。
赵彬彬躲在外围,眼看王统帅受不了那小子嚣张跋扈的神气,当中来硬的也说不定,谁知突然涌来这么一帮红男绿女,嚷嚷着要段灵玉的签名照,场面之混乱壮观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段灵玉又没演过电视,大多数人顶多听说过他的坎坷身世与神乎其技的幸运,便崇拜他到这个程度,明知踩到了不小心绊倒的人仍勇往直前,情绪之高涨一度失去控制。
最为耸人听闻的,有个男的是为了生病在家的妹妹来的,说什么段灵玉害的她妹妹得了相思病,今天非得把他抓回去,给妹妹做新郎,结果遭到一大群女粉丝的围攻。
一肚子杀气的王统帅气急败坏,在助手的搀扶下扶正制服帽,咬牙切齿的下令,即刻送走段灵玉,调遣所有蓝衣卫疏散人群,谁胆敢胡搅蛮缠刀子伺候。
没几个人听得进去,叫嚷声震耳欲聋,再这么下去,非得把大厅的顶盖掀了,他们疯狂挥舞的纸片上统统印着段灵玉的照片,形态迥异的轮廓清晰的映照在天花板上,两边的墙壁也布满了段灵玉的头像,有正全神贯注撬锁的,有笑容可掬的施舍一沓纸币给路边讨饭乞儿的,失足落水的清洁工因他恰巧路过而得救;还有色调偏暗的,赵彬彬认得照片上险些儿被鬣狗咬中却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一把救起的粉红色小山羊是小亮变的,背景是摆满海棠花盆栽的长廊,月色冷淡,一片青蓝的雾气中,黑衣人并不显眼,乍一看还以为鬣狗突发神经,放弃到嘴的猎物,抱头鼠窜。
那是在怪兽诊所的后院,赵彬彬和几个无家可归的同事的住所。
无法直视的要数他打开窗子拨电话号码的那张,段灵玉拎着吓破胆的小亮邀功似的走向窗子。电话打不通,赵彬彬生气的喊小亮的名字,小亮那时巴不得离诊所十万八千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儿使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听见赵主任的声音,喉咙里总能泛起可恶的苦涩滋味,赵彬彬凭着敏锐的听觉,得知王小亮的耐力早崩了,他央求段灵玉杀了他。
段灵玉没任何反应,始终含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慢慢接近房屋有窗子的一面,瞳仁幽黑的色泽绽放出一层层漆黑的花瓣,月色勉强用朦胧的光线将其镀上银白的边儿。
赵彬彬慌里慌张的开了畜栏的铁栅门,一百多只等待发挥实验价值的大白鼠一涌而出,它们体内的电子芯片受磁场影响,未及靠近段灵玉,一阵飓风将它们吹散。
那一夜,诊所下了一场白鼠雨,棉花似的圆球儿以肠穿肚烂的形态占据了科研人员早晨起来跑步的小道,植物园与屋顶也未能幸免。
画面定格在段灵玉三米之外白鼠凭空翻飞、无一不是惊恐模样,赵彬彬担心激烈的斗争会吵醒邻里,目睹了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过程,一脸惊愕,面孔被一束斑驳的逆光浸染。
简简单单的一张照片,引得赵彬彬脑子里灌满了回忆,段灵玉从幕后绕过人群快步走向出口的景象令他紧张的一头冷汗,一小撮不知死活的少女无孔不入,尖叫着朝段灵玉跑过去,赵彬彬忍不住大声提醒:“不可以靠近他!”
段灵玉雪白的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仿佛有颗冷寂的火种忽然之间点燃了,烧的他浑身不是滋味,正是因为那么一瞬间恍了神,纵容了少女们挥舞荧光纸片的鸡爪在眼前肆虐。
王统帅尤为反感因段灵玉而引发的这场闹剧,命令下属将突发情况汇报给孙晨,接着亲自赶走刚拿到偶像签名心情澎湃的少女们,然后说了一番让段灵玉脸色很不好看的话。
“统帅大人,”赵彬彬隔着数不清的人头大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段灵玉无视孙堡主的规定,您千万不能徇私枉法!”
照片的内容充分显示了段灵玉胡作非为绝非三两天,赵主任跟段灵玉有的过节事情一目了然,这句话理解为假公济私一点都不夸张,王统帅赞同赵彬彬的说法,却懒得理会,欲强行将段灵玉拖走,目前看来还是拎进去比较妥当。
段灵玉目光呆滞无神,道:“擅入孙家堡者,拘禁半年。”替王统帅说了赵彬彬想听的话,继而煞有介事的向他一挤眼。
赵彬彬觉得那家伙所有欠揍的缺点跟他父母脱不了关系,也许再长个几十年,方能改掉那身轻浮的毛病。从这个角度想,当众将他指出来似乎可以算作临走前送他的一份成长途中的礼物。
时空舱内的朵朵半个身子探出缓缓合并的舱门,急促的挥手喊他,他终于还是没能赶得及,里面传来警报声,手机响了一下,张海峰的短信:“刚找了负责人,同意我们下一轮走,一小时后,你可别再晚了。”
赵彬彬消息刚回过去,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林霄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还好赶上了,赵医生还没走,我总算有交代了!”
赵彬彬道:“晚了十几秒,安排在下一轮,有事么,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林霄抓着后脑勺,明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个小时足够了,小姐听说你即将离开,有几句话想亲口告诉你,正在后花园等你。”
赵彬彬鼓起勇气没拒绝孙晓萌的邀请,他和孙晨的女儿没有过多的交集,很久以前给她看过一次病,后来那女孩装病糊弄他爸,累的赵彬彬白跑十几趟,要不是这次合作演了一出戏,八成会找借口避开面对面的谈话:“行,我这就过去。”踏上两层楼梯,蓦地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问,“小林子,你不是堡主的人么,小姐的命令应该由女仆传才对。”
林霄脸色古怪,捂着肚子脊背半弯,赵彬彬忙下来扶着:“好端端的干嘛呀,肚子疼就上厕所呀?”
林霄尴尬的挤出一抹笑:“赵医生说笑了,这几天忙于海选,没睡好,老做噩梦,这不有点想家了,也不知道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妹妹生活的怎么样。”
赵彬彬每次找孙晨必须经由蓝衣卫层层通报,费老半天的事儿才能进入金銮殿,林霄不像王统帅那些老油子,仗着有几分资历动不动就撂脸子,小伙子一年前来的,按理说不算新了,但脾气还是那么好,丝毫不拿大,赵彬彬听他说过自己的家世,冷不防的一提,一阵悲凉上涌,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加把劲儿,总有一天你也能回去。”
林霄沮丧道:“现实世界的我死了,跟您不一样,回去了也是孤魂野鬼,赵医生,能不能麻烦你有空看看我妈和我妹,只要知道她们好好的我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