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激起千层浪。
底下众人哗然，就连台上的陈喧也变了脸色，温和不再，他怒目圆睁：“放肆，哪来的愣头青，在这里搅乱视听。”
小公子倒没被震慑，又拍打了下折扇，悠然道：“不才有个至交好友，在京都为官，有幸与当今皇长孙有私交，他偶然见过皇长孙的殿里就摆放了这双龙戏珠瓶，若这个是真的，大家不会认为皇长孙那只是假的吧？”
底下众人哗然，若这位小公子说的是真的，那显然这只才会是假的。
陈喧心下一惊，没想到远在西陵也会遇到与皇长孙相熟之人。
但他是什么人，脸皮之厚无人能敌，闻言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屑一笑：“这位公子怕是不知道陈某身份？”
他看着众人，微微甩了下头，“在下乃是当今睿亲王的嫡子景郡王，自小同皇长孙一同长大，这位公子有所不知，皇长孙早就将这只瓷瓶送给本郡王了。”
陈喧的身份在西陵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合情合理，原本躁动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
孟停云轻声啐了一口：死不要脸，谁跟你一同长大？
“好了，你拍不拍，不拍的话就让开吧。”方才叫价的那人有些急了，一听这瓶子竟然是皇长孙的，更加志在必得。
小公子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好在人多没有摔倒，但他也没有动怒，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用折扇指了指那只双龙戏珠，语气笃定：
“我说它是赝品，景郡王可敢一赌？”
陈喧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下示弱，硬着头皮问：“如何赌？”
“我将它砸了，一看便知。”
“砸了？”陈喧气极反笑，“好大的口气，若是你砸了一个真品你赔得起吗？”
“自然，景郡王如今是生意人，我若将真品砸了也定然会给景郡王补偿。”
“补偿？我见你不过是哪位商贾家的公子吧，不要仗着家里有些家底就来这里放肆，这只双龙戏珠岂是你说砸就砸的？”
小公子一笑：“景郡王办拍卖会不就是价高者得吗？这样吧，我们直接些，我先将这瓶子砸了，若是它是真品，您随意开价，权当我买了。”
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阵骚动，随意开价，好大的口气。
孟停云和沈惜禾对视了一眼，小声嘀咕：“没想到甜心这么有魄力。”
沈惜禾一扬头：“我看上的人自然不会错。”
孟停云不解：“那她是如何知晓那只真品在皇长孙那里？”
他原本是想自己去揭穿，但是若不是知己好友，断然是没人知道那只瓶子在他那里的，连沈惜禾大概都不知道吧？
沈惜禾高深一笑：“别忘了天心食肆楼是干什么的。”
孟停云了然，天心食肆楼是西陵最有名的情报组织，里面的很多侦查员可能都不比皇宫的暗卫差，查到这点小事应当是不难的。
那边还僵持不下，陈喧一口咬定小公子是来闹事的，因着心虚始终不肯答应，最后搬出了与皇长孙的情谊，不是银子能买的，他的东西怎么能砸？
孟停云个子高，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闻言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不舍得砸怎么舍得卖呢？”
众人哄笑，陈喧脸上挂不住，有早已没了耐心，着人要将小公子轰出去。
人群里突然有人带头起哄：“景郡王，您这么做是不是心虚啊？既然这位公子承诺了价格你随便开，你还怕什么？”
“就是，生意人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这瓶子我不要了，小公子你尽管砸。”
“快砸，快砸。”
底下的人都在起哄，孟停云扭头就瞧见了隐在人群里的胥子瀚。
小公子似是铁了心，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一抬手就将那只双龙戏珠掀翻在地，“啪”地一声，碎成了好几块。
陈喧一跺脚，自高台上跳下，险些扭到了脚，也全然不顾，直奔碎了一地的瓷片，愤怒地指向小公子：“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拿下！”
人群开始慌乱，刚才光顾着起哄，全然忘了这景郡王好歹是朝廷中人，商不与官斗，此时见涌进来好几个府兵，都替小公子捏把汗，可那小公子浑然不怕的模样，梗着脖子望着陈喧笑：
“景郡王，这东西砸了都砸了，难道还不让我验一下吗？”
其实底下众人的好奇心一丝也未减少，但陈喧自然是不会让验了，挥了挥手，着急火燎地要将人压下去。
“慢着。”一直看戏不语的沈惜禾突然出声，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她，纷纷给她让了路，“既然这位公子已经将东西砸了，景郡王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
陈喧如此着急，连赔偿都不要无疑是弃车保帅之举，沈惜禾怎么会轻易如了他的愿呢？
陈喧佯装镇定，不屑道：“就他这模样像是赔得起吗？本郡王就当踩了狗屎了，赶紧将人送去官府查办。”
“慢着慢着。”沈惜禾破天荒地抬手去拉陈喧，“虽然是狗屎，但是你也得让在场的各位信服啊，这样吧，若是这确实是真品，本王替他赔你银子，多少银子你说了算。”
话已至此，若是陈喧再一意孤行怕是要引起怀疑，他索性往后退了两步，随意地摆了摆手：“让他验。”
小公子被人放开，站在一堆碎片旁，陈喧心里是存了侥幸的，那个“涂”字刻地极小，他不信在这种光线下他能瞧的仔细。
但他失算了，这位小公子目力过人，能在夜里辨别极细微之物，他便是素有夜灵之称的夜十三。
夜十三是天心食肆楼五大神探之一，以身形灵活、目力过人闻名。
只消片刻，他便在一堆破碎的瓷片中翻找出了一片带有半个“涂”字的碎片，将它举到众人眼前：“这，便是赝品的证据。”
众人都伸长脖子想看个仔细，夜十三却将瓷片交到了沈惜禾的手中：“小王爷请过目，这个碎片上刻有‘涂’字，懂收藏的人都知晓江湖中新兴的一位仿制高手名为涂凌，他的仿制品上都会刻上一个‘涂’字。”
沈惜禾接过，眯着眼瞅了瞅，睨了一眼脸色微变的陈喧，怅然喟叹：“果真是有，这涂凌本王也有所耳闻，但凡刻了‘涂’字的便是涂氏赝品，景郡王，这确实是赝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