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喧领着人进了后院，后院已经做了布置，事先让木匠打了好几个展柜，如今，那些瓷器就陈列在展柜里，一眼瞧去竟是光鲜亮丽、饱满莹润，确实养眼。
孟停云暗暗咂舌，若是这些瓷器都是真品，这一场拍卖会下来，足以让陈喧在西陵立足。
但是他大致扫了一圈，发现一个问题，他拉了拉站在前面的沈惜禾，沈惜禾扭头，额头正好碰上他的鼻尖，受惊般地跳开，孟停云倒是不以为意，只不过那日山洞里的情形又潮水般涌了上来，心头一阵悸动，却见沈惜禾早已红了脸。
孟停云到嘴边的话忽然就断了片，一时竟忘了。
“好看吗？”沈惜禾的脸陡然在眼前放大，她戏谑地看着他，明明是她先红了脸，此时却反过来调侃孟停云，还把孟停云调侃地手足无措，一个大高个傻愣愣地站在展厅中央。
“好，好看。”
“好看你个头。”沈惜禾面色不虞，语气却未有半点不悦，“你刚才叫我干嘛？”
孟停云回过神，努力地想了想方才要说的话，“我刚才看了一下，陈喧很聪明，怕是知道涂凌的风格，所以今日的拍卖品皆是窄口的瓷器，想必，手是探不进去的。”
沈惜禾顺着他的目光又扫了一圈，果然如他所说。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法子辨别？”
孟停云叹气：“没想到陈喧那半两脑子今日却开了窍，结结实实地摆了我们一道，就眼下这情形，我大概是没有什么好法子的。”
沈惜禾闻言眉头深锁，虽然知道这么多展品里定然不可能全为真品，但是那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着实让她挫败，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陈喧会有这么一手，难怪也不阻挠他们，还大方邀约，定然是算准了他们拿他没辙。
孟停云见她愁眉紧锁，心下不忍，宽慰道：“小王爷莫急，兴许后面会有法子。”
沈惜禾自然知道这是宽慰的话，也不想他担心，沉声应了一声就往里走。
陈喧的声音适时在大厅响起：“各位父老乡亲、亲朋好友，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莅临此次展会，陈某今日为大家准备的都是上等品，大家可以随意观赏，半个时辰后，我们正式拍卖。”
“半个时辰，我们怕是没多少机会了。”
“小王爷莫要灰心，实在不行我替你去砸了这些东西。”沈深深见自家主子忧心，拍着胸脯道。
沈惜禾莞尔一笑：“莫要胡闹，若是你砸了这些，把我们沈府卖了都赔不起。”
“那，若是只砸一个呢？”孟停云托着下巴目露精光地看着她。
沈惜禾微蹙眉头：“你是说，砸一个赝品就成？”
“对，只要赝品一碎，我们就能找到证据。”
“但你怎么知道哪个是赝品，万一砸错了？”
孟停云喟叹：“只能碰运气了，为了小王爷，小的甘愿冒险一试。”
沈惜禾被他的油嘴滑舌逗笑，悬着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回首这一路走来，若不是有孟停云，她大概不会如此轻松应对，她看着玩世不恭，实则心思很重，有这么一个活宝时时在身边陪着，多少能让她轻松不少，想必奶奶如此安排，定然也是这么个意思吧？
孟停云说着便扭着腰肢往人群里挤，想找个机会假装不小心把展品打碎，若真是运气不好，打碎了个真品，那他只能让逐剑再送钱来了。
这些日子逐剑往返京都与西陵不下数十次了，都快将他的小金库搬空了。
叹息了一声，瞅准了一只白瓷，孟停云四下张望着慢慢靠近，想趁人不备将那只白瓷拱到地上去。
刚迈出两步，却听得旁边有人议论：“这，这是前朝的双龙戏珠吧？”
“对，好像是，这只瓷瓶我父亲遍寻许久了，若是今日能拍得，那正好作为我父亲的生辰贺礼，他老人家一定高兴。”
“你想的美，这只双龙戏珠我们岑家势在必得。”
“你这人，就不能成人之美吗？”
“平日里咱俩私交好，但有些东西是不能让的，比如双龙戏珠和女人。”
孟停云听到“双龙戏珠”四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只瓷瓶，听闻是前朝的多罗公主亲手烧制的，那也是一代传奇女子，只不过，那只“双龙戏珠”早就摆在了他的昭阳殿，这里的这只怎么可能是真的？
“就它好了。”孟停云瞧着那只双龙戏珠，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这种胸有成竹的感觉真好。
刚迈出两步，袖子被人拉住，他扭头，却是一个小公子，他瞧着面生的很，于是微微皱了皱眉。
那小公子温和一笑，凑近了过来：“诚郡王，我乃天心食肆楼的人，小王爷说此事您不便出面，我来。”
孟停云望向人群里的沈惜禾，沈惜禾冲他点了点头，孟停云这才退到一边。
只见那小公子一边拍打着折扇，一边往双龙戏珠靠近，一步之遥处，他惊呼一声：“呀，这不是前朝多罗公主亲手烧制的双龙戏珠瓶吗？”
众人闻声都看了过来，能来这里的都是懂行的，听他这么一喊也都来了兴致。
“好像真的是。”
“真是双龙戏珠，也不知道这回得拍出什么价。”
“这是好东西啊。”
站在高台上的陈喧，嘴角一咧，心花怒放，单单这一个双龙戏珠想必就能让他事半功倍，瞧了一眼时辰，他朗声道：“既然大家都中意这只双龙戏珠，那我们就从这只瓷瓶开始拍卖吧。”
“五百两。”
陈喧话音刚落，已经有人起了价，方才那玉面小公子陡然拔高了声音：“慢着。”
众人闻言睨眼打量，他身着一身月牙白的常服，碧绿穗子挂在腰侧，发冠齐整，瞧着锦衣玉袍，似是哪个侯门商贾的公子哥。
台上之人面色温和，始终嘴角含笑地看着他：“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那小公子抬手就去抚摸双龙戏珠，也不怕脏了碰了，众人似有不解，按道理说真的爱瓷之人是不会做出如此举动，却也都是屏气凝神地瞧着，半晌，他抬眼与台上之人对视，悠悠然开口：
“这双龙戏珠，是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