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禾闻言,神经瞬间紧绷,很明显她跟沈深深的对话被他尽数听到了,而且他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沈惜禾有些不悦,冷声质问:“公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况且堂堂男儿怎么还帘窥壁听了呢?”
那人笑声更大,似乎是听了笑话一般:“我好好的坐我的牢,是你们以为没人高谈阔论,这怎么能怪我呢?”
沈惜禾气结,也懒得跟陌生人纠缠,索性回到草垛上继续躺着。
可那边似乎还不消停,清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听他们叫你小王爷?你就是沈家那位传奇人物?”
沈惜禾还是不说话,那人却也不恼,自顾自地道:“早就听闻沈家独子小小年纪就独当一面,又将西陵治理的有模有样,没想到竟是在这里让在下见到了。”
沈惜禾只觉得耳边有只苍蝇在嗡嗡嗡地乱叫,心烦意乱地低吼了一声:“闭嘴!”
那边安静了一下,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着像是在整理草垛,然后便是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道:“真舒服,姑娘,你可要想仔细了,对在下态度这般恶劣就不怕我将你的秘密抖落出去?”
沈惜禾缓缓睁开眼,压下心里的慌乱,语调平静地问:“什么秘密?”
他轻嗤了一声:“方才你的婢女可都说了,什么负心汉,薄情寡义的,那你——”
他没继续说,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沈惜禾冷哼一声,驳道:“不可理喻。”
没想到那人还是纠缠不休,竟然自报家门:“我叫卫洛,我叫你惜禾可好?”
沈惜禾继续不理他,名字也只是在耳朵里过了一下,并未往心里去。
卫洛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沈惜禾痛苦叹息,她只想好好休息一番,却听得门口一阵脚步,接着便是几名狱卒进来,走到她跟前,态度还算恭敬:“小王爷,钦差大人要见你。”
说是见,但沈惜禾心里有数,就是提审她。
她起身,配合地走了过去,出门时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角落,只瞧见了卫洛坐的地方衣角的一块白布。
出了门沈惜禾忍不住问:“那人是谁,怎么进来的?”
狱卒是县衙的人,受了魏和指示,对沈惜禾仍旧恭恭敬敬。
“外乡人,在街上打了人,被关了进来。”
沈惜禾“哦”了一声便没再多问,只是加快了脚步跟着狱卒往大堂走。
钦差赵志静早已端坐朝堂之上,他面色平淡,看似一副公允无私的模样,实际上沈惜禾心里挺没底的,不知道他是谁的人,若是孟停云在还可以打探一番。
左昭就坐在他的下首,有些得意地看着她,沈惜禾的目光只从他身上淡淡扫过,未过多停留,便按照规矩行了礼。
“小王爷身份尊贵,就站着回话吧。”赵志静道。
沈惜禾微微颔首,面色平静。
赵志静也不免感慨,确如传言所说,年少有为。
第一印象不错,赵志静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软了些:“小王爷,你涉及到两项罪名,首先勾结海蔻,这里有一份文书,你看下,是不是你的签名画押?”
有人将证据呈了过来,沈惜禾只匆匆一瞥便心下明了,她颔首:“确是我的亲笔签名画押,但是这份文书我从未见过。”
文书内容很简单,就是与海蔻冯介勾结,鱼肉百姓,从中谋取暴利,若是百姓不配合便烧杀抢掠,沈惜禾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惜禾冷哼,这么低级的陷害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想听赵志静怎么说。
“如今物证就在眼前,若是小王爷无法找到人证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那这项罪名可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大人的意思是,我只需要找到那个什么冯介,要他亲口承认是陷害我,我便可以洗脱罪名?”
赵志静微微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沈惜禾冷哼一声,看向静默不语的左昭,朗声道:“如此周密的部署,那冯介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左昭身形微动,他确实已经派杀手去杀冯介了,可是这些日子还未曾找到他。
赵志静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轻咳一声,打着官腔道:“朝廷办事向来如此,若是小王爷有异议等进了京也可去告御状伸冤。”
沈惜禾勾了勾唇角,心想有没有命进京都是个问题呢。
“第二条罪名便是拉帮结派,有人亲眼所见你将自己妻子赠与诚郡王属下,以此拉拢诚郡王,可有此事?”
“简直荒唐。”沈惜禾都被气笑了,虽然胥子瀚和周秋芸的事属实,但也不是她送的,“吾妻贤良淑德,与我也算相敬如宾,我为何要如此糟践她?”
赵志静见她不认,让人传了周秋芸进来,先前她一直在凝芝堂,这才回了沈府,一直被看守着,周秋芸低眉敛目,进了大堂匆匆瞥了一眼沈惜禾,便跪下行礼。
“臣妇沈周氏见过钦差大人。”
赵志静看向周正的周秋芸,语调平和:“沈周氏,沈惜禾可有将你赠与他人?”
周秋芸闻言连连摇头:“绝对没有此事,我与小王爷情投意合,他怎会将我赠与他人?”
“但有人亲眼见你与诚郡王的随侍胥子瀚一同从房内出来,可有此事?”
沈惜禾看了她一眼,又转向赵志静:“大人,您说有人所见?那能否传上堂让我瞧瞧是何人?”
虽然她心里有数,但还是想证实一下,如此才能彻底将此人拔出。
“来人,带证人。”
沈惜禾双手负于背后,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冷笑一声,直到此人在她身旁跪下,她才居高临下地给了她一个侧目,“果然是你。”
小乔假装没听见,匍匐在地行礼。
又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赵志静轻叹,看向周秋芸:“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周秋芸很冷静,她转向小乔:“从一个屋里出来就是行了苟且之事?那我还见过你从诚郡王房里出来呢,莫非是你想爬上诚郡王的床?”
“你!”
赵志静见二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惊堂木一拍,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沈周氏,如果小王爷未曾将你赠与他人,那你与其他男子共处一室便属自愿行为?”
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刁钻,周秋芸一时语塞,若是承认便是失德,同样会连累沈惜禾。
“大人,我与胥先生亦师亦友,我们皆是医药世家出身,偶尔会切磋交流医术,这有何不可?”
小乔却反唇相讥:“切磋交流用得着在屋里一炷香的时间?出来时还衣衫不整?”
沈惜禾忍无可忍,扭头看向小乔,冷声道:“关你事?”
小乔语塞,事到如今,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她也不打算再装,轻笑一声:“小王爷不是该将气撒到您的小王妃身上吗,跟我一个外人置什么气?”
“对于沈府你是外人,那对于元府你就不算外人了吧?”
左昭听沈惜禾突然提起元府,生怕元庆被牵扯进来,赶紧插话:“大人,既然双方僵持不下,如今又证据不足,要不然先将人押下去,日后再审?”
赵志静也头疼,上头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吴皇后特地交代要公事公办,他自然懂是诚郡王动用了关系,眼皮突突地跳,他一拍惊堂木宣布先将人押下去。
自然是没人敢押沈惜禾的,沈惜禾与周秋芸对视一眼,又淡淡扫过一脸木然的小乔,施施然回了牢房。
角落里的人听到动静,探着头瞧了瞧,等狱卒走了之后,才扒在牢房门上,抻着脖子问:“欸,你犯的什么事儿?”
沈惜禾原本不打算理他,但在这牢房也没别的消遣了,虽然那人有点烦,但好歹能陪她解解闷。
“我没犯事儿。”
“哟,被冤枉的啊?”卫洛砸吧了一下嘴,“这事就不好办了,既是冤枉又将你关押在此,明摆着就是证据对你不利,我说的对不对?”
沈惜禾忽然很想看看他的模样,为何一个男人话能这么密?
她有些疲倦地轻舒了一口气,声音极轻,轻到连卫洛都没听到。
她开始想孟停云,他为什么不辞而别,又为何在她出事的时候没有留一个人给她?难道真如沈深深说的那般吗?
心里烦躁至极,所以在再听到卫洛问话时便没什么好气:“你能不能安静会?”
卫洛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悻悻然躺回到草垛上,果真就不再言语。
入夜的时候,沈深深又来了,这次她刚要开口,就被沈惜禾捂住了嘴巴,示意她角落里有人,沈深深心气不顺,眼珠子都没往那边转,压低声音道:“我去林府守了,还是没人回来。”
沈惜禾猜到如此,安抚她:“许是回了京都了,你别操心了。”
沈深深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她:“这是老太君让我带来的,她告诉你莫要多想,一定会没事的。”
沈惜禾确实饿了,一个一个地接过沈深深从门柱间隙传过来的碗,都是她爱吃的菜,瞧着就是天心食肆楼做的,沈深深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下碗,沈惜禾看向她,她点了下头,沈惜禾立即会意,这是告诉她甜心已经去想办法了,沈惜禾也不急了,如今身陷囹圄,也就只能放宽心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