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禾已经无心管他,但是目光始终似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左昭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眼睛里那抹促狭正好被沈惜禾捕捉到,但是她已经没时间再去纠结,就听见钦差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惜禾勾结海蔻,坑害百姓,以从中谋取私利,另用发妻拉拢朝廷官员,拉帮结派,其心可诛,今日起收入县衙大牢,待事情查明后押解回京,沈府一众女眷闭门思过,钦此。”
圣旨说的不清不楚,但是沈惜禾明白了个大概,她身子微怔,讷讷地谢恩领旨,却是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左昭。
沈府一众女眷不明就里,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个个噤若寒蝉,只是担忧地看向被带走的沈惜禾,千彩将老太君扶起,老太君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目光浑浊,可是却不似袁清秀那般没了主意,急地直掉眼泪。
“娘,你说惜禾这犯的什么事啊,勾结海蔻那是绝不可能的,我相信朝廷会还她清白,但是拉帮结派是怎么回事?”阿妍看了一眼袁清秀,心中微叹。
老太君收回目光,转过身:“定是跟流言有关,胥子瀚是诚郡王的人,这事恐怕还牵连了诚郡王。”
几位妇人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竟然将诚郡王扯了进去。
“千彩,你快,快去林府看看,请诚郡王过来一趟。”
老太君出不去,如今能救沈府的也许就只有他了。
本以为千彩只是个丫鬟,借口采买还能混出去,没成想她刚走到门口便被守在外头的官兵拦了下来,冰冷的刀刃直接横在她的面前,她吓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小兔般惊了一下,随即赶紧转身往回跑,追上要进屋的老太君。
“老太君,门口守着官兵,我出不去。”
老太君沉吟:“去找深深,让她去。”
这种事对沈深深来说轻而易举,千彩脚下不停,刚转身就感觉脚边有个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沈惜禾养的那只银狐,平日里都是沈惜禾亲自喂养,娇惯的很,许是感觉到主人出了事,它显得很是不安,来回不停地走动。
千彩将它抱起来放到老太君的手里,这才去找沈深深。
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沈深深的踪影,想必是看小王爷被带走了她也跟着去了,温琅早已被派出去盯着元府了,千彩见这二人都不在,急地团团转。
她又快速地返回,如实禀告了情况。
老太君见几位妇人也都不肯回房,就围在她的院子里愁眉不展,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索性也出了门,与她们一道坐在石凳上,她手里抱着银狐,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老太君,您看这如何是好啊?”袁清秀蹙着眉头,说一句话都要叹好几口气。
“哎哟,我说姐姐,你也别催老太君了,这事谁都急,但现在可不是急的时候。”段曲娘轻抚着新做的蔻丹,有些埋怨。
阿妍眉头一挑,厉声道:“什么时候了,还在挤兑。”
段曲娘轻哼了一声,垂着头不说话了。
老太君看了一眼袁清秀,沈惜禾是她的孩子,这个做娘的自然是最为着急的,但如今府里没有可用之人,她也没办法。
适时的,怀里的银狐“吱”了一声,千彩眼睛一亮:“老太君,试试让它去吧,林府的人都认识阿贵,或许见到了会过来一趟。”
银狐的鼻子极为灵敏,最会辨别气味,好在林府的人都时常在沈府走动,气味自然不陌生,老太君看了它一眼,将它举了起来,语气温柔地道:“小东西,这回就要靠你了。”
银狐似乎听懂了似的又“吱”了一声。
然后利索地从老太君身上跳下去,东张西望了一番迅速朝大门外窜了出去,众人看着它快速跑出去的小身影,神色各异。
接下来就是等待,这个过程很是漫长,虽然沈府和林府的距离不算远,但对于一只银狐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它也是头一次出门,万一跑丢了……
老太君眉心也不自觉地轻蹙起来。
接近晌午的时候,银狐终于出现了。
众人抬眼看去,却只见还是它一人回来的,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没了。
“我就说它——”段曲娘话音还没落,却见沈叔匆匆地进了门,老太君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老太君!”沈叔情绪略微激动,眼见着就红了眼。
老太君朝他身后瞧了瞧,没看到其他人,“诚郡王呢?”
沈叔轻叹一声,如实相告:“昨夜,我听到一点动静,以为是小王爷来了就没在意,今早发现诚郡王一行人都消失了,就连两个跟班侍卫都不见了,原以为就是平常的出门,直到得知沈府出事,我又派人去寻了,还是没找见,许是连夜回京了。”
阿妍闻言捏着指节,泛白的指节处生出丝丝寒意:“就说这小白脸靠不住,出了事先跑,瞧着端端正正的人,真是……”
老太君瞪她一眼,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事情还没弄清楚,先不要妄下结论。”老太君略微不满,她觉得自己是不会看错人的,又转头看向沈叔,“沈叔,如今我们在府里出不去,有些事就要劳烦你了。”
“老太君言重了,老奴在沈府半辈子,全靠沈家照拂,如今沈家有难,您有事尽管吩咐。”
“惜禾这两日应当就要受审,你去打点打点,稍微关照她一些,另外,钦差在衙门里审,那魏家小子应当插不上话,即便有心也无力,麻烦你转告他,让他将证词都留一份,以备不时之需,还有海边的动向,派人盯着点。”
“老太君放心,今早天不亮就有天心食肆楼的人来找,说是派人去了沿海,都盯着呢。”
老太君这才稍稍安了心,她不相信沈惜禾会有罪,定然是被陷害的,只要皇长孙还在,她定然会没事。
沈叔听着老太君的吩咐,连连点头一一记下,确定没别的事儿了才匆匆要出府。
“等等。”老太君忽然叫住他,“你让甜心派个人去青头山找惜元,但别让她进府。”
沈叔会意,应了一声就走。
……
沈惜禾被关押进县衙大牢的第一天着实有些无聊,于是就坐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想了一下,海蔻那件事她能想到定然是那日签的文书出了问题,至于拉帮结派,她冷笑一声,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理顺了这些,她索性坐在草堆上闭目养神,偌大个牢房倒是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她治理的还算不错,周围很安静,不一会就听到了脚步声,沈惜禾眼睛都没睁,想着定是钦差让人来提审她了,不一会人在她跟前站定,沈深深的声音忽然响起:“小王爷,小王爷,是我。”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沈惜禾猛然睁开眼,就见沈深深趴在牢房门边,她的身边站着魏和。
沈惜禾一个激灵起身,握着牢狱的木柱子:“魏大人。”
魏和还是依矩行了礼,沈惜禾看他都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书生的破繁文缛节,但人家好心好意来替她打点,她也不好让人难堪。
“小王爷,牢房里我都打点过了,只要不惊动钦差大人,应当没事,这两日钦差大人许就要提审您,您多加注意。”
沈惜禾连连点头,“有劳魏大人了。”
魏和抿唇一笑,见她似乎有话要对沈深深说识趣地先退到了外头。
“深深,你现在听我说,你去林府找诚郡王,让他想办法先把我弄出去……”
“小王爷!”不等她说完,沈深深已经打断她,“别提那个负心汉了,昨夜里他们就连夜走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走了?”沈惜禾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按道理孟停云不是这么没担当的人,不管去哪里也理应同她说一声的,这么不辞而别若非是事出紧急,要么就是……
沈深深一脸愤愤:“我就说那几个小白脸靠不住,就你平日里还跟他们走的这么近,如今出了事个个跑的无影无踪。”
“深深。”沈惜禾制止她,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才道,“切莫妄议朝中人,况且诚郡王还是皇长孙的人。”
沈深深不服气,嘟哝了一句:“朝廷里的人有几个好的?”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空阔的牢房里还是传了开去。
沈惜禾瞪她一眼,怎么就管不住嘴呢,怕她再说什么气话,赶紧道:“你若没事时常去府里走动走动,奶奶她们出不来,应当有很多地方要用的到你。”
“知道了。”沈深深应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牢房。
沈惜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无力地瘫坐在原地,回想着沈深深的话,诚郡王当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了吗?
忽然,一阵低低的笑声从隔壁传来,沈惜禾吓了一哆嗦,原本以为没人的,没想到角落里还有一间不起眼的牢房,虽然看不清里头的人,但是声音清晰可闻。
“朝廷中没一个好人,哈哈哈,姑娘胆子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