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们如今的状态,是不是事情都搞定了?”
沈惜禾接过夫妇二人递过来的煮花生,尝了一颗,盐水煮的很是入味,没有其他的调料,吃着很是可口。
孟常将家里的近况说了一些,沈惜禾听着也替他们高兴,但是她也知道孟家的情况,不想因他们几人的到来而让他们破费,只好婉拒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就是来瞧瞧,既然日子有盼头就好好过,我们就先回去了。”
孟常见他们要走,还想再挽留一下,可是孟停云也开了口:“方才在酒楼不便说话,就跟来看看,我们还有事要办,就不久留了,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到城中的君来客栈找我们。”
话已至此,孟常和小翠也不便强留,只得千恩万谢地将几人送走了。
沈惜禾想,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了,江陵这里不能久留,那个孟停琛狼子野心,为人又阴狠,待久了必然着了他的道,所以提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吧,你二弟在这里,总有些不便。”
孟停云轻笑,驻足看她:“就只是因为我二弟吗?”
“不然呢?”沈惜禾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孟停云也不解释,只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沈惜禾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瞪了一眼孟停云,冷哼了一声:“你可真是臭美。”
“我这哪叫臭美啊,只是子瀚跟我说,这女子啊,若是争风吃醋起来那可是十分让人头疼的事。”
“他?”沈惜禾轻笑一声,“他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呢,还来教你?你也不怕被他教坏?”
孟停云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悻悻然闭了嘴,倒是一旁的林旭郎朗开口:“啊呀,还是我好,就只有惜元一个,免了这么多烦恼。”
“沈惜元?一个?”沈惜禾瞬间将目光转向他,灿然一笑,“也不知道邵绮梦是谁。”
林旭猛然一噎,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我们赶紧回客栈吧,晚上不是还要赴约?”
说着不等孟停云和沈惜禾跟上,自顾自地往客栈跑。
他们刚走没一会儿,孟大书便醉醺醺地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只酒瓶,孟常见他一身酒气,心里略有不满,但是这些日子那些赌坊的打手没再上门,以为孟大书已经将赌博戒了,喝个酒而已,他也就不那么计较了。
“爹,吃饭了没?没吃我给你煮点面吧。”小翠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刚洗完衣服,累的腰都有点直不起来。
孟大书喝完最后一滴酒,狠狠地将酒瓶掼到地上,酒瓶正好砸在一块凸起的小石头上,“啪”地碎成了渣,孟大书口齿不清,态度却分明很是不屑:“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没钱花了,给我拿点钱来。”
孟常见状,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他一把拉过小翠,将她护在身后,忍着怒气道:“爹,小翠好心问你吃不吃饭,你何故发这么大脾气?”
“吃什么饭,我只要钱!”孟大书骂骂咧咧地,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孟常长叹一声,本以为这个爹有所转变,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悔改,他不欲与他多费口舌,直接拉着小翠就要往屋里去。
“在那!”忽然一声厉喝,七八个人瞬间朝这个破败的小院涌了过来,孟常心头一跳,猛然转身,见为首的正是当日那个打手头头,此时,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斧头,来势汹汹的模样让人害怕。
小翠吓地赶紧躲到孟常身后,就连方才还迷糊不清晰的孟大书也吓地一机灵,酒也醒了大半,他赶紧上前拦住那些人,哀求道:“吴大,你再宽限宽限几日,我正在想办法。”
“宽限?就你们这一穷二白的家境能想出什么办法?”吴大狠狠地啐了一口,“要我说,直接将你这个儿媳妇卖去青楼,你也好还了所有债不是?”
孟大书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翠,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我这儿媳妇是我儿子的命,吴大,你再宽限宽限,我给你跪下了。”
孟常听到这里也大概了解了些情况,孟大书定然是又去赌了。
他低声对小翠道:“你先进屋去,躲起来,千万别出来。”
“可是你……”
“快去。”
小翠一咬牙,转身进了屋,将门关上,趴在门缝里看着外头,她生怕孟常会跟那些人起了冲突。
可是他还是去了,他一把拉起孟大书,厉声道:“前两日才给了你们五十两,又来讹钱?”
“五十两?”吴大冷笑,抬手指了指孟大书,“你问问他,这两日他输了多少?”
孟常扭头看向孟大书,询问的目光逼视地孟大书有片刻的窘迫。
孟大书没说话,但是从他的神情中孟常已经不难猜出,前两日那五十两早就被他挥霍完了,难怪能保这两日的平静,可是眼下他又欠下那么多钱,他们就算将家底全部变卖也不一定还的起吧?
孟常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声,放软了语气:“吴大,你们再宽限我两日,两日后连本带利一并还给你们成吗?”
“不成。”吴大这次似乎是铁了心一般,态度十分强硬,“要么今日还钱,要么我们把你家小娘子带走。”
“你做梦!”孟常一听他们还打小翠的主意,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顾是不是欠钱了,厉声反驳。
吴大将手里的斧头往地上一砸,瞬间在脚下砸了一个大坑,他抬脚就踢向孟大书:“做梦吗?那就让这老家伙把命给我们吧。”
孟常见孟大书被踢的连连喘气,也知道他这么大年纪经受不住如此折磨,一把扑过去抱住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一个是将他捡回来抚养长大的养父,一个是陪他度过风雨的发妻,这要他如何取舍?
见他迟迟不说话,吴大似乎没了耐心,他手一挥命令道:“看样子是给不了钱了,去把那小娘子抓过来!”
身后的几人闻言,直冲小破屋而去。
孟常顿时脸色苍白,起身去拦,拦了这个跑了那个,他着急地手忙脚乱,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几近崩溃,哀嚎一声,重重地往地上一跪:
“我求求你们,宽限两日吧,我愿意双倍赔你们,求求你们了。”
他说着就往地上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沙石都未清理的地上,瞬间殷红一片。
小翠虽然只看到了他的后背,但是见他动作干脆利落,一点都没有含糊,也知道这每一下都很疼,她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但是内心已经备受煎熬,她猛然拉开门,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孟常,泣不成声。
“相公,你让我跟他们去,你不要这样。”
“小翠。”孟常抬眼,血水已经糊了一脸,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向小翠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能让你跟他们走,那个地方你怎么活的下去?”
孟大书见自己儿子磕的满脸是血,默默地垂下头去,他不言不语,只是沉默着,连求饶都忘了。
他想,若是他们真把小翠卖了,能还完这笔赌债,他便再也不会去赌了,然后再想办法把小翠赎回来,这也不是没办法。
所以在吴大他们来拉小翠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拦。
孟常见小翠被他们拉走,声嘶力竭地喊,但是无论他怎么求饶,对方都像铁了心一般不为所动,眼看着小翠被他们快要拉出院子,孟常铆足了一口气追了上去,抬手就拦住吴大:
“不,你不可以带走小翠,我求你放过她,求你们了。”
“滚开。”吴大有些不耐烦,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孟常吃痛摔倒在地,眼瞅着小翠被他们越拖越远,他目眦欲裂,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他拿起竹篱笆旁边的锄头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我跟你们拼了!”
吴大闻言,豁然转身,身边的跟班早已经挡了过来,手里的斧头也砍向孟常,孟常虽然是农户出身,但地里活干的少,全靠卖艺为生,俨然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他连连躲闪,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没被砍中要害,但是身上已经多处见血。
吴大见状,怒火顿起,将小翠往地上一推,提着斧头就过来了,他抬手就砍向孟常的脑门,孟常身形一个趔趄,堪堪躲过,可是吴大并没有善罢甘休,发了狠似的又扑了过来,孟常连连后腿,脚下不慎,被地上的石块绊倒,而吴大正好一斧头下来,落在了他的脑门上。
“相公!”
“常儿!”
孟大书和小翠见状一起惊呼出声,可是孟常已经没了知觉,整个人如同破败的破布一般瘫软在地,连看小翠的最后一眼也没能做到。
“大,大哥,出人命了。”
吴大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地上的孟常,此时他哪里还有什么气息,小翠撕心裂肺地趴向他,也不顾手脚被磨地血肉模糊。
孟大书已经傻了眼,他哆嗦地不敢相信孟常已经死了。
“走,快走。”吴大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丢下斧头领着众人就跑了。
黄昏的院落里,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悲痛欲绝的妇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她的无助与悲伤仿佛让天地都与她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