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皓腕净白，孟停云才停了手，又将帕子拧干，替她擦了擦手。
尊贵的皇长孙何曾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头一回，他做的小心翼翼又甘之如饴，沈惜禾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亲近，这个人，总是冷不丁地靠近，有时候想推都推不开。
如今这举动却是连一丁点的尴尬都没有了。
“你回府吧，这些日子我都要住在这里。”沈惜禾下了逐客令，率先出了窑口。
孟停云急了，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为什么，我陪你在这，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
沈惜禾走的快，只片刻便到了小木屋跟前，她转身盯着他：“不方便。”
“有何不便，同为男子，你还害羞。”
孟停云刚跟着上了台阶，沈惜禾又是一抬脚，将他整个人踹了下去，孟停云趔趄了一下，但并未摔倒，他扭头一看，原先这里的石块竟尽数被清理了。
他抿着嘴笑，两步又跨上台阶，用肩膀撞了撞沈惜禾：“小王爷还是关心我的嘛。”
沈惜禾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带着疑惑质问：“林旭，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胡说！”孟停云仿佛被戳中了心事，这些日子以来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男子，但被沈惜禾这么开诚布公地问出来，还是紧张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反驳，“你是我妹夫，年岁又比我小很多，我只当你是个孩子，对，孩子。”
“孩子？”沈惜禾挑眉，哭笑不得。
“虽然你在外人眼里，是威风凛凛的小王爷，但相处久了，你，你可不就跟孩子无异。”
孟停云拼命解释，也不知道是想说服沈惜禾还是说服他自己，反正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信了。
沈惜禾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百转千回，她悄然叹息，无奈道：“只有一张床，晚上用屏风隔开，你睡地上。”
她不想过多地与他争论这个问题，省的引起他怀疑。
孟停云见她妥协，高兴地咧着嘴笑，立即就去收拾起来。
沈惜禾瞧着他忙地不亦乐乎的身影，嘴角弯了弯，端着主子的架子坐到一旁饮茶看书去了。
孟停云收拾完天也擦了黑，沈深深适时送来了晚餐，沈惜禾拨弄了下灯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待她起身去用膳，发现孟停云已经将鱼刺已经挑出，将鱼肉齐整地摆在她桌前的小碟子里，沈深深退了下去，屋里就剩他们二人，如今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瞧着。
“看什么，快吃啊。”孟停云努努嘴。
沈惜禾想喊沈深深，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她想起从青头山回来，沈惜元与沈深深鬼鬼祟祟地说了些什么，她不用听大致也猜到了，她又睨了一眼孟停云，这家伙怎么单靠一副好看的皮囊就征服她那个挑剔的大姐呢？
沈惜禾坐下，拿着玉箸抵在嘴边咬着，迟迟没有下筷，她扫了一眼满桌的菜，是天心食肆楼送来的，往日里她住在这里，都是沈府做好了饭菜送来，今日怎么会从天心食肆楼叫餐？
孟停云停下咀嚼的动作，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挺了下脊背看着她：“是我让深深去天心食肆楼取的餐，都是你爱吃的。”
沈惜禾挑了下眉。
孟停云立即解释道：“我给了银子的。”
“噗。”沈惜禾再也端不住了，轻笑起来。
孟停云忽然就愣了，他直勾勾地瞧着她，胸口有一块地方异常颤动，这一笑，简直将他晃了神。
沈惜禾接收到他灼灼的目光，陡然止了笑，面色严肃地盯着饭碗，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着饭。
“别光吃饭，吃点菜，你还长身体呢。”孟停云将菜碟往她身边推了推，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小王爷，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何故非要装作老成。”
沈惜禾含着米粒，含糊不清地说：“我向来如此。”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没再继续说，只是刻意地将她爱吃的都留了下来。
沈惜禾只吃了小半碗饭，便起身往外走。
“去哪？”
她头也不回，“去看看窑火，快出窑了。”
孟停云一听，也顾不上吃饭了，屁颠屁颠地跟了去，路上的石块被清理了，即便灯火昏暗也不妨碍走路，二人脚下加快，到了窑口的时候，小厮正将成型的瓷器往外拉。
沈惜禾紧跑两步，那小厮见到沈惜禾掩不住的兴奋：“小王爷，您瞧，成了。”
窑口的光比外头亮上许多，四周挂满了灯笼，沈惜禾一眼便瞧见被置在托盘里的茶碗，瓷白的身体嵌着一丝青蓝，浑然一体，莹润饱满，十分好看。
“这，真的成了，跟父亲的那只穗瓶相差无几。”沈惜禾不敢去碰，生怕一不小心便将这只茶碗碰碎了。
孟停云只瞧了一眼那只茶碗，确实是跟那只穗瓶的花色、质感极为相似，但他更关注的是沈惜禾，他悄悄打量她，见她这一刻好不压制自己的喜悦，喜极而泣，眼中的点点泪花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更衬托出她一双娇俏的眸子灵动清雅，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竟觉得这一刻太过美好。
沈惜禾捧着这只茶碗几乎一夜未睡，她仔仔细细地来回观摩，因着钴料极少，所以花色简单，只做了简单的点缀，但至少说明父亲的那五只瓷瓶确实是添了钴料的，只不过父亲的那些钴料又是从何而来的？她不得而知。
挑了挑灯芯，火光亮了起来，她瞧了一眼睡在地板上的孟停云，又下意识地将灯芯压了压，灯火又暗了下来，她将父亲的手札凑近了烛台，细细地翻阅，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直到天色渐明，仍是毫无头绪。
她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脑袋歪了歪，就看到孟停云四仰八叉地睡到了地上，原先铺的地铺离在他一尺之外，被褥也散落一地，这大冷的天，又是凌晨，这么冻着怕是要生病，沈惜禾微叹，还说她是小孩儿，他自己的睡像都不如个小孩。
轻轻地蹲在他身边，想将他的身子转到地铺上去，可是试了好几个角度都没敢下手，生怕弄醒了他。
最后实在没办法，一把拖住他的腰身，一抬手，将他整个人往地铺上扳去。
岂料，孟停云轻哼了一声，长臂一卷，勾到了沈惜禾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一起卷到了地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