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周秋芸遣散了众人，沈深深不肯走，雷打不动地立在床边，还是沈惜禾拼了老命睁开一只眼冲她点头示意她才肯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周秋芸淡笑：“小王爷的这位婢女倒是忠心耿耿。”
沈惜禾重新闭上眼，轻轻地咧了咧嘴，因失血过多，她的唇白的吓人。
周秋芸还在跟她说话，一边剪开她肩头的衣服，轻声宽慰：“你忍着点，拔箭会有些疼。”
沈惜禾虚弱地“嗯”了一声，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周秋芸会将她的身子看光，很是安心地躺平了等着。
“小王爷真是好毅力，若是寻常人，恐怕已经疼地嗷嗷叫了。”周秋芸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沈惜禾这时还在想：她当真娶了一个美娇娥，只是还好，并未礼成。
周秋芸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的时候，顺手塞了一块帕子在她嘴里：“咬着，别咬断了舌头。”
沈惜禾没说话，只是虚弱地扫了她一眼，小时候她可怕疼了，有时候跟沈惜元打闹，误伤了哪里都要哭上好久，每次她一哭沈惜元就跑去老太君那里笑话她，说她作为小王爷总爱哭鼻子，太丢人了，久而久之，她渐渐觉得，哭对于她来说是奢侈的，那种寻常人再正常不过的情绪表达，在她这里是不允许的。
如今已经十六，是西陵的小王爷，再也没有人会这样笑话她，而她，再也没哭过了。
思绪被一阵剧痛拉了回来，周秋芸的手里握着一根短箭，她淡淡地扫过一眼便丢在了一旁的盘子里，抓紧给伤口消了毒，又上了金疮药，这才开始包扎。
做完这些的时候，周秋芸的额头上也沁出了薄汗。
沈惜禾睡着了，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期间起了高热，反反复复地烧了退退了烧，她像是在冰火两重天里经历了十个来回，再醒来时连身下的被褥都是湿的。
周秋芸已经出去了，屋里是二姨娘，见她醒了又开始哭上了：“惜禾，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要告诉娘。”
沈惜禾惨淡一笑，一开口声音如同裂帛：“娘，没事，你再哭眼睛都比核桃大了。”
她有时候感慨，她这个娘是真爱哭啊，饶是她是个女儿身都有些吃不消，后来听老太君说，原本她娘也不是如此悲观之人，刚嫁进沈府的时候很是天真烂漫，只不过后来她爹战死，她哥哥夭折，她娘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个人，凡事总爱往坏处想，越想越悲观，一悲观就哭，越哭越伤心，一伤心就停不下来……
袁清秀还想哭，但又怕扰了女儿休息，便将帕子死死地掩在鼻端，闷声抽泣。
沈惜禾握着她的手，没有以前的些许不耐，却是笑着揶揄：“娘，我觉得你活了半辈子倒不如我来的通透，人有生便有死，活一世长短又如何，还不是图个心安理得，你凡事总往坏处想，还要我来提点，倒像是我是娘，你是女儿一样。”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袁清秀突然就止了哭，嗔怪地看她一眼，“噗嗤”一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