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番外)
第二年的冬天,北城更冷了。
顾晏舟总是发呆,一发就是几小时,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班后回家,路上的雪愈发大了起来。
顾晏舟突然想起上大学的某个冬天,他和黎寂月站在路边吃烤红薯。
顾晏舟满是歉意:对不起月月,等我有钱了,带你去吃最好的。
黎寂月闻言说:“我喜欢烤红薯!”
说完还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真的。
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顾晏舟看着手机上那串地址,眼泪不知何时又起了湿气。
他立刻订了车票,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真的好想见到他。
列车上,顾晏舟混沌的睡了一觉。
他做了个梦。
梦见黎寂月和他放烟花。
女孩扬着脑袋满是欣喜,顾晏舟仔细的为她披上衣服:好啦,烟花放完了,走,我们回家,给你炖了汤。
嗯!回家!"
梦醒了,列车已经到站。
顾晏舟胡乱抹了一把脸,沾了一手泪水。
这里确实没有下雪,也不太冷,是月月喜欢的。
陈榛疯了般要去找黎寂月,被杨清野拦住了,他说:“我和月月自小相识,没人比我更熟悉她,她啊,生性自由,小的时候说要做自由的鸟,陈榛,这里的一切都困不住她,放过她吧。”
杨清野仔细打扫了黎家老宅。
过了几个月,他出国了,去非洲做野生动物志愿者。
他确实比谁都了解黎寂月,她小时候看河里的鱼,说想做条鱼自由自在,看到天上的鸟,说要做只鸟儿展翅飞翔。
她爱笑,总是笑。
乐呵呵的,好像天底下没有让她难过的事儿。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有了心事。
顾清野记得那个晚上,他打完球,满心欢喜地看向她,女孩的眼神却注视着另一道身影。
过了没多久,黎寂月终于向他袒露:“阿野,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当时胸口一窒,只觉得恍如隔世。
黎寂月没有发现男孩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可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
杨清野隐去晦涩:“你这么好,没有人不喜欢你。”
后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很多年。
可后来,他是怎么对黎寂月的?
他宁愿他们从未相见。
也曾无数次自责,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晚上要喊黎寂月去看他打球,如果不去,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顾晏舟了。
没有人停在过去。
杨清野也是。
陈榛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打款,他曾经追寻过打款的记录方向,但每次都不一样,有时是成都,有时是重庆,有时又跑去了甘肃。
最近的一次是澳大利亚。
听说她开始了义工旅行,走走停停。
最近听说她去了某山区做支教,准备在那里驻扎。
最新的一封信里,黎寂月说如此感谢他,说自己不想再漂泊了,是啊,又过去了这么些年,她说她过得很好。
陈榛做了无国界医生,世界到处跑,希望有一天,还能遇到黎寂月。
黎寂月确实如信中所说去了一个山区。
这里的冬天,一点也不冷。
她这些年走了太多地方,慢慢找回了被丢掉的自己,过往太沉重,她丢不掉,能做的只有把这些化解,但不是和解。
一个极少见的阴雨天,黎寂月招呼孩子们回教室,一个小孩用手指着不远处,奶声奶气地说:“老师,那个叔叔好奇怪哦,一直在看你。”
黎寂月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是嘛,哪个……叔叔呀……”
后半段话被哽在了喉咙里,转身,她看见了顾晏舟。
他这些年应该过得不好,消瘦了很多,此刻看着她,无措得像个孩子。
黎寂月安顿好孩子们,一步一步,走到顾晏舟跟前。
只是这步子很轻松,再也不似几年前的沉重。
“这里难得下雨。”
黎寂月笑着说。
顾晏舟动动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月月……”
黎寂月的目光看向远方,轻轻打断他:“顾晏舟,还是叫我黎寂月吧,只有亲密的人才叫我月月。”
“其实那晚我没有碰你。”
“不重要了。”
顾晏舟的心不停下坠,看她:“回不去了……对吗?”
“都过去了。”
“可我们说过,我们会有钱的,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黎寂月摇摇头,“你有钱,我也有的,我这些年去了好多好多地方,你看,我现在很好。”
顾晏舟苦笑:“如果还能回到过去……”
“回不到,顾晏舟。”
随后抬头,“如果觉得抱歉,对我说声对不起吧。”
“对不起。”
黎寂月终究没能说出那声没关系。
她说:“新的一年了,顾晏舟。”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去。
走向了没有乌云遮顶的阳光之下,走向了新的未来。
电话响起,是张期:“哥,你的病……”
“不治了。”
不远处的教室传出阵阵歌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蔽日的天,顾晏舟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少女拉着她的手,郁郁葱葱中,她的声音婉转绵长:“天之涯,地之角,知交伴零落……”
“愿君能有此时还,来时莫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