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以为的人生已经很惨了,结果,上天迟迟不愿意放过我。
顾晏舟拿新奖那个颁奖典礼,他带我去了。
这个奖,再次将他推向了至高无上的荣誉。
我被他捂得严严实实,安安静静坐在台下,看着他满身荣耀,步步走向我们曾经幻想长大的模样。
正在发表获奖感言时,唐依依突然冲上了台,当众质问他:“顾晏舟,你悔婚,将我置于何地!”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记者们像饿狼看到肉一般纷纷举起摄像头。
唐依依冷呵一声:“我就说你为什么会突然悔婚,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
“听说您悔婚是因为旧情复燃?”
“据知情人士透露,她是您的校友加初恋,二人爱情长跑多年……”
“请问她是顾先生的初恋吗?”
“她真的插足别人的感情吗?”
快门声此起彼伏。
我看到了满脸疲惫的顾晏舟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
唐依依点开一段录音,是我的哭腔呢喃:“我爱顾晏舟啊,我还爱他……”
我如坠冰窖。
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够惨了,再也没有什么会比这更惨了。
可现在,我成了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我彻底毁了。
唐依依眼睛尖,率先在人群中发现我,而后快步走到我跟前将我拎到台上。
一瞬间,“小三。”
“贱人!”
谩骂如潮汐向我涌来,我被封住口鼻,窒息涌上心头。
顾晏舟惊慌地拨开人群走向我,看向一旁站着的张期。
“张期,带她离开。”
顾晏舟看着我:“对不起,你先走。”
顾晏舟护着我,这么些天了,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无措。
我眼前苍白一片。
“走?”唐依依一字一句地念道:“父亲被逼跳楼而亡,母亲在精神病医院不省人事,本身患有严重的家族遗传抑郁症,在精神病院关了六年……呀,还是个精神病!”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哗然。
顾晏舟的眼神一顿,看向我,满是错愕。
我无助地站在人群中,迎上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血液一点点凉了下来,直至浑身都冷透。
“月月……”
顾晏舟喊我,声音颤抖。
突然,大屏幕被打开,视频上的内容让我如同泡在冰水里,浑身颤抖。
是那段视频,七年前那个晚上的视频。
我的人生,就此毁掉。
“她还曾被多人侵犯过呢。”
“顾晏舟,你不嫌脏吗?”
唐依依说完最后一句话。
那一瞬间,顾晏舟站立不稳,幸亏张期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倒,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9.
昏暗的屋子让人反胃照不进一丝光亮。
顾晏舟了无生气。
那天去接黎寂月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陈榛,是她的心理医生。
他说:“寂月活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她活着,可你,顾先生,我替寂月求你,放过她吧,她太苦了。”
杨清野声嘶力竭:“你知不知道她的抑郁症有多重,你这样关着她,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抑郁症。
药。
精神病。
这些词搅得顾晏舟大脑混沌,头痛欲裂。
张期来找他,踌躇半天却只说出一句,“哥,别这样。”
“为什么?”
顾晏舟痛不欲生,近乎崩溃。
“对不起,怪我当初没有仔细调查,我、我以为……”
“都是假的,对吗?”顾晏舟疼得毫无知觉,“你说月月她花天酒地的时候,其实,她正生不如死,对吗?”
“哥,对不起。”
一切在此刻显得那么无力,如此苍白。
杨清野砸了他的窗户,不顾管家阻拦声声诅咒。
顾晏舟推开门,说:“进来吧。”
杨清野站得远,完全不想和他扯上丁点关系。
“顾总,有些事情,该让你知道了。”
冷风彻骨。
“寂月她本来都快好了,她说她看到你平平安安地就足够了。”
“她本来都快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可你,再次把她拉下地狱。”
“你知不知道,她被你关在这里的期间,黎阿姨、黎阿姨去世了……月月连她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顾晏舟,我诅咒你生不如死,下地狱!”
杨清野止不住地发颤,“她说,当年分手不太体面,她说对不起你,她说你现在站在台上发光发热,她看着心里高兴,她总说她配不上你。”
“顾晏舟,她真的配不上你吗?”
“你知道当初那个试镜机会是怎么来的吗?!还真以为你签的那个小破公司有这样的关系吗?”
顾晏舟心如刀绞,站立不稳,扶着桌子角大口喘气。
杨惠的话一刀一刀,刀刀见血。
”是寂月求来的!她托了不少关系,在酒局险些被……才为你争取来这个机会!不然你以为娱乐圈那么多艺人打破头连跑龙套的试镜机会都轮不上,你一个新人还有机会试镜男三?”
杨清野何尝不是心如刀绞:“这个影帝,你当的安心吗?”
顾晏舟喘不过气,跌在地上,五指拼命在地上乱抓,妄图抓到些什么。
杨清野继续说道:“当时你在外面参加竞赛,黎家一夜间天翻地覆,黎家倒了,黎父被逼得跳了楼,黎母被人欺负,疯了,你知道这一切是谁主谋的吗?”
杨清野颤抖得不能自已:“你的未婚妻,唐家!”
顾晏舟心如死灰,闭上了眼。
“当初,唐家要收购黎氏,黎父不从,唐家就……就把黎家逼上了绝路,你呢,你在做什么,和唐依依到处秀恩爱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你攀上了唐家千金!”
“顾晏舟,你当真好狠的心,拿你的十条命,都不足以换回寂月的一切!”
这几个月的记忆疯狂折磨着顾晏舟。
一次次羞辱,戏弄。
最后更是将她关进家里,日日折磨。
杨清野来找过她很多次,他见都不见。
他骂她有病,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黎寂月眼神日渐空洞,时常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动不动。
他误以为,那时她还爱着自己。
可是现在想想,黎寂月在无声地质问他,他怎么可以狠心对待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怎么解释?”
“她连活下去都是奢望,唯一能做到,就是让他在乎的人,不要被自己拖垮,她把你的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说那是你的翻身仗,她不能拖累你,她只是希望你好好的,顾晏舟,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你说话,为什么……为什么啊!”
顾晏舟突然不敢往下听了。
杨清野苦笑,“她永远记得那个穿着校服,为她放了一场烟花的……少年……”
10
我总说我快好了,提及起来的总是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早。
我又住进了医院。
杨清野的妹妹也来照顾我。
不过最近杨清野和陈榛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杨清寰说他们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我笑笑不说话,心里已经做好打算。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离开了。
这是京城难得的太阳,但我不喜欢这里,这里的冬天很冷,太难熬了。
我凑够了五十七万打在陈榛的卡上,留了封信,说剩下的三年以内还清。
我把原先的黎家老宅转让给了杨清野,卖了或者租了,他决定。
我以前不舍得动黎家老宅,总觉得有这座老宅在,我就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现在我要离开这里,我也欠了杨清野太多,现如今,能给他的,只有这座老宅了。
离开的那天,我去了母亲的坟墓。
听说顾晏舟动用一切关系压垮了唐家,将唐依依的父亲告成蓄意杀人罪进了监狱,唐依依也疯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跪在母亲墓碑前,我的心如死水般干涸,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也很累了。
我突然记起,高考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去寺庙祈福。
我说我求的签是学业顺利,其实没有,我求的签是他生生平安,世世喜乐。
我打了一辆车去那个寺庙,这么多年了,寺庙还在,我们当初挂了同心锁的台子上挂满了更多的同心锁。
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还在不在。
我并没有去那棵谁都来将愿望挂在此地的树上,而是绕到一条小路,找到那棵树。
曾经,独属于我们的树。
因为当时我说这里没有人挂,好找,如果我们吵架了就来看这棵树,不要忘了彼此。
那两根红色祈福带在空中飘扬。
七年了。
已经七年了。
最低的枝丫上,我伸手,指尖划过,他的字迹灌入我的眼,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突然,我看到里面还有字,我凑近看,上面写着:“月月万事胜意,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开。”
“月……月月?”诧异的语气,我转头,是顾晏舟。
他消瘦很多,眼里布满红血丝。
我笑了一声,“居然没有做到,这庙一点也不灵。”
他看着我,近乎哀求:“月月,你能……回来吗?”
我摇摇头,四周郁郁葱葱,我说:“你对我做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踏上列车时,窗外熟悉的风景呼啸而过,我真心的笑了,好像在和过去道别。
过去的黎寂月。
过去的……顾晏舟。
明年的冬天应该会温暖点吧,我靠在窗户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