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泥泞的道路,我重重跪在了地上。
“顾晏舟,放过他,求你。”
他开口:“黎寂月!”
“只要你放过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字字艰难,血涌上喉头。
顾清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黎寂月,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我苦笑着摇头。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伴随着顾晏舟说完像条狗后突然慌张的眼神,我重重跌在泥泞里。
他丢掉伞慌忙抱起我。
我展开一个笑,满是凄凉:“顾晏舟,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7
这场病痛来势汹汹。
迟迟没有退下的迹象。
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意识混沌,浑身痛得要死。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那个夏天。
我发了高烧,躺在医院床上,被他拥在怀里,他轻声哄我:“乖,把药喝了。”
我撒娇:“苦。”
他掖好我的被子:“只是发烧,喝了药就好了。”
我焦急的看他:“住院很贵的,你的生活费够吗?”
他掩去眼中的疲惫:“你好起来就好了。”
我局促地躺在他怀里。
顾晏舟眼神温柔,轻轻抚摸我的头发:“相信我小月,以后我们会有钱的。”
可是我没有等到那一天。
顾晏舟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华裔国际大导的试镜机会。
为了得到那个角色,他做了很多准备,甚至要提前去国外封闭学习一个月。
他出国的第二天,我从天堂跌到地狱。
爸爸被人逼到天台上。
我光鲜亮丽的人生从那时候开始崩溃。
爸爸跳楼不治而亡,母亲崩溃失心疯住进医院,黎家,一夜间债台高筑。
爸爸的公司被人搞了,霸王条款逼得我走投无路。
某个深夜,一群男人闯进我家。
说是讨债。
头灯摇曳的灯让我虚幻不清,男人兴奋地叫嚣,皮肤的钝感和恶心的触感,妈妈撕心裂肺的怒骂,肮脏的言语一切的一切在我脑中混成一锅浆糊,在脑子里崩腾翻涌。
镜头被按下了加速器。
母亲被逼得割腕,索性送进医院及时 ,勉强捡回一条命。
一个阴雨天,我蜷缩在医院的角落里,穿着孝服,神情潦草。
“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精神疾病,还有亲人吗?”
杨清野担忧地望着我,狠心道“我是她男朋友。”
医生的话混杂着一些专业术语,“她现在随时有自杀的倾向,不能再受刺激。”
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没法正常生活了。
要是没有杨清野为我筹钱治病,我真的就没命了。
丢盔卸甲。
同一天,全球知名大导新戏男主定了。
是顾晏舟。
其实他一开始只是去试镜男三的。
他的前途一片璀璨。
电话响起。
接起后,对面是呼啸的风声。
“月月。”顾晏舟的声音温柔至极,“等我,我马上回国了。”
我看向缓缓闭合的铁门,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顾晏舟,我.可能没法跟你一起了。”
我忍着哽咽,眼泪悄悄落下来。他屏住了呼吸,“为什么?”
我张了张嘴,那一瞬,犹豫了。
他的前路光明。
可我呢,如同丧家之犬般过日,我看到了爱情消失的模样,快得让人绝望。
“分手吧。”我说。
6
窗外大片的阳光洒进屋内,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抬起头,是顾晏舟。
他将晾好的粥端在我面前,声音还是命令般的,不容抗拒:“先养病。”
顿了顿,他继续说:“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营养跟不上。”
我没有接他递到嘴边盛着粥的勺子,翻身下床,到处找手机和衣物。
“顾晏舟,放我走。”
我无力地开口,光着脚站在地上。
顾晏舟将我打横抱放在床上:“你该知道的,待在我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他就坐在黑暗里,一双黑眸不加掩饰的赤裸,让我感到羞辱。
“顾晏舟,你当真要如此逼我?”
他替我撩过头发,神情漠然,没有感情:“为什么不能?”
我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瞳孔睁到发涩:“我有爱人了。”
“是吗?”
他轻轻捧起我的脸。
他说:“那个人,只能是我。”
7
我被他关在了他家,这里和外界完全没有联系。
顾晏舟每天都来。
时间不固定,但每天都会风尘仆仆地赶来。
喂我吃饭,陪我说会话。
我执拗不吃,他就搬开我的嘴一点点往里灌。
我十分抗拒与他的亲昵,顾晏舟也不强求。
只是,我开始频繁地梦到以前的事情。
梦里的主人公,多半是顾晏舟。
我梦到有一次上晚自习,突然想看烟花。
于是我撒娇对顾晏舟说:“要是能看到烟花就好了。”
我当时只是一时抽风,说出的话自己都没有当回事。
可那天傍晚,顾晏舟逃课翻墙为我买了烟花。
布置了一场惊喜,放学后,我被他带到郊外。
“好黑,我怕。”
顾晏舟牵起我的手,语气是现在再也听不到的温柔:“别怕,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我总能格外安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顾晏舟停下。
让我闭上眼睛。
我听话地闭上。
过了几分钟,耳边响起烟花炸开的声音。
我的睫毛颤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漫天绚烂的烟花中,少年温柔地站在我的对面,眼神满是爱意:“喜欢吗?”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他逃课买烟花,作为尖子生,他第一次被抓。
后来上了大学,我们俩是同校。
学校里我俩是金童玉女,没有人比我们更登对。
记得有一次约会,他来迟了,我耍小性子问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温柔地半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语言无奈但仍旧格外耐心地说:“辅导员有事,以后不要说这种胡话。”
他似乎有点生气。
“我永远爱你,黎寂月。”
可永远能有多远,只有时间能追到永远,人,够不到。
我说:“晏舟,你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平安喜乐。”
他说:“你也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永远二字只有说起来是容易的。
永远有多远呢。
一小时,一个月,一年,两年?
我不知道。
或许更短。
那时候我高兴的扑到他怀里,欢喜的问他。
任谁也想不到,十几年后,会是这样的局面。
“我要结婚了。”
阳光尽数像后褪去,空气中残留着暖暖的余温。
顾晏舟将牛奶搁在旁边的桌子上,说:“只要你对我说一声别去,我就……”
我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我就知道,永远的承诺只限于当下,往事随风,只不过是烟消云散罢了。
电视上每天都有他们的新闻。
影帝和千金。
再好不过。
郎才女貌,当真是一对佳人。
“恭喜。”我说,“早生贵子。”
顾晏舟递牛奶的动作微晃,牛奶洒了出来。
他愣了愣,拿纸擦去洒在手上的牛奶,低头笑笑:“我们出国吧。”
“顾晏舟,何苦呢,就这样算了行吗,算我求你,给大家都留一份体面。”
顾晏舟扯出一个讥讽的笑:“算了?凭什么。”
“是你招惹的我,玩腻了就丢在一边,我算什么?”
“一条狗吗?”
我闭了闭眼,驱散走最后一丝余温:“那我去死,成吗?”
顾晏舟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死,成吗?”
下巴被人狠狠捏住,骨头都像要碎掉。
“黎寂月,你是不是有病。”
“这么想死,当初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