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杯咖啡最后被泼在我的脸上。
我默默去卫生间擦掉,不再多言。
唐家现在是娱乐公司的大头,我说过的,得罪了唐依依,没有剧组敢用我。
咖啡里的冰块砸在我脸上,我看见顾晏舟嘲讽的眼神。
下班去和杨清野吃饭,他满脸懊恼“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巴巴的凑上去是为了什么啊!”杨清野给我倒了杯水,叹口气,接上了刚刚的话题。
“你拿他的命都不够他还的,更何况你才只是打他一个巴掌。”
“他说开价。”我夹了一块排骨,明明这家餐厅极好,色香味俱全,我却吃的嘴里发苦。
杨清野隐去眸子里的隐晦,看着我说:“爱了这么多年,真的值得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怎么这么冷啊。
杨清野:“要不是你狠心分手,他哪来的今天,……”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多么阳光灿烂的女孩,明媚得让人心动。
只不过后来我摔得太惨,等从泥潭里翻出来,一切都变了。
杨清野去结账时,我突然接到顾晏舟兄弟的电话。
不知道他哪来我的新号码,以至于我接起时满是疑惑。
“黎寂月,你要是困难,我认识几个导演,给你安排戏拍。”
我心中了然,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别去打扰晏舟了,他们下个月结婚,唐家……挺好的,你……”
“我不会再和他有交集,你放心。”
他沉默一会,徒劳道:“谢了,晏舟走到今天不容易,你别毁了他。”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除了杨清野,没有人站在我这边。
无一例外。
挂了电话,杨清野站在冷风中冷呵一声:“他们知道些什么。”
“没事儿,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估计唐大小姐玩够了,那部戏没有再让我去拍,我拿到应拿的报酬,每天依旧辗转在不同剧组,说是拍戏,其实就是跑龙套打杂。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顾晏舟。
没想到一周后,顾晏舟空降剧组。
我记得当时导演狐疑地看着我:“你有抑郁症经历,这个角色也是抑郁症患者,你能行吗?”
我忙不迭地点头:“能行,能行。”
于是我便进了这个大制作,没想到,能碰到他。
我的杀青戏是和顾晏舟搭档。
我握紧拳头,拒绝的说辞却被拦在嘴边。
我得赚钱,母亲还在医院。
我草草拍完那场戏。
其实戏份不多,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那天很冷,但我却汗流浃背,这个迟来七年的拥抱让我心如刀绞,麻木在一瞬间坍塌,和当年一样的人,一样的拥抱,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短短几秒,如同数年。
当晚,剧组一起聚餐。
我被灌了很多酒,迎着笑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模模糊糊感觉被人扶着走出包厢。
我努力想挣脱,但浑身软绵绵的,完全是被那人拖着走,更别提我想抬手推开来人了。
我被抛在一张大床上。
一张男人的脸凑近我,一只手扒下我的外套扔在旁边。
我看清了来人的脸,是那个导演。
记忆里那个夜晚突然乍现在我的脑海里,昏暗的灯光,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
我大口喘着气,心不停往下坠去。
我稍稍半翻起身,用尽力气踹了他一脚。
导演捂着裤带哭爹喊娘,我趁机拢好衣服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
但刚跑到门口,我的脖子就被一双大手掐住,还伴随着恶心地怒骂:“贱人就是矫情,能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你他妈装什么清纯小白花。”
我被掐得喘不上气,双腿不停蹬着地面,我感觉氧气渐渐从我身体中脱离。
要死了吗?
死了也挺好的。
死了就解脱了,对吧。
“婊子,让你踹我,让你踹我……”他一下一下拿拳头捣着我的小腹,我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眼前的所有物品都开始模糊。
就在我吊着最后一口气时,门突然被踹开。
导演在看到来人时一个哆嗦,我顺着墙滑坐在地,拼命大口呼吸。
“顾……顾总?”导演颤颤巍巍地出声。
我喘着气抬头,看到了来人,他似乎挺着急的模样,只是在看到这一幕时眼神突然幽深。
“顾总,您看上了?早说嘛,我让给你。”
他像条哈巴狗一样对顾晏舟点头哈腰。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最最最不堪的话形容我,顾晏舟转头,厌恶地看了我一眼。
就那一眼,我浑身的力气被突然抽干,往后瘫在了地上。
“顾总……”导演刚要出声就被顾晏舟不客气地打断:“滚!”
门被很快打开又合上。
一道人影笼罩了我。
顾晏舟的神色被隐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不清。
“给我个解释。”
我竭力从地上爬起,扶着墙好不容易站稳,抬头看他,嘴唇的干裂和未下去的烈酒撕扯着我的神经,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窒息。
我想离开。
“如你所见。”
我踉跄着向门口走去,却被狠狠摁在了门上。
一个并不温柔的吻。
全身掠夺与狠劲,我的舌头和嘴唇发麻发木,他的气味让我恐慌。
我拼命推着他,可背后就是门,我无路可退,泪水倾泻而下,我像个破败的娃娃,双手无力地垂在两边。
顾晏舟将我往后一拉扔在地上,丢下一句:“有够脏的。”
我冷笑一声,没有抬头,“脏?顾总不也吻得挺用力的吗?”
顾晏舟总厌恶我说这种话,闻言突然蹲下掐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我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婊子。”
他说。
我至今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时的感觉,任何人说出那句话时我都没有感觉,可,顾晏舟,我昔日的爱人,用毫无温度的语气,面无表情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笑出声了。
声音很大。
顾晏舟站起,抽纸擦了擦手,丢下一句“疯子”,开门扬长而去。
我被丢弃在无尽的黑夜,一如那些难熬的夜晚。
4
第二天清晨,我接到催债的电话:“黎小姐,还不上钱,当年那段视频,足可以让你好好火一把了。”
我的心一紧,语气近乎哀求:“不要,我还,我还!”
那头传来男人猥琐的笑声:“实在不行,黎小姐拿身子还,也是可以啊。”
我艰涩的吞下口水,那时候我已经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了,剩下的只有麻木,无穷无尽的窒息无时无刻不勒着我的喉头。
我开口,声音沙哑:“给我点时间,你要的六十万,很快会打在账上。”
我觉得北城一年四季都是冬天,这不,明明立春了,天气依旧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清野与我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情谊这么多年,他待我自然极好,我欠他已经太多。
要债的联系不上我,就会去骚扰杨清野。
为了给我治病,他并没有存下什么钱,我的积蓄也少得可怜。
几番犹豫后,我打车来到一处心理咨询室。
“黎小姐,陈医生还有病人,您先等等。”
我是这里的常客,医护小姐表情淡淡地说完就走了。
我呼出一口气,坐在长廊的板凳上等人。
过了大约二三十分钟,医护小姐领我进去。
陈榛见到我连忙站起,我摆摆手,仓促地站在一边。
“你很久没来过了,最近还好吗?”
抑郁症期间,陈榛是我的主治医生。
他算是我的恩人,我本不应该开这个口的,可……
我咬咬唇:“一切都好。”
陈榛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局促,试探开口:“小月,有难处?”
我艰涩地开口,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卡出来的:“陈医生,您能……借我五十万吗?”
这是我第一次像人借钱,话音刚落,浑身就像着了火一样。
陈榛闻言坐了下来。
拿出一张纸在写什么。
我的心往下沉了沉,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刚要开口告辞,就看陈榛拿着那张纸快步向前。
“这是张七十万的支票,我暂时只有这些,你拿着救急。”
我走出医院,天依旧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
傍晚,我跟着新剧方和投资方吃饭。
娱乐圈是名利场,我不应付这些酒局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难堪。
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
走进包厢的时候,我看到了顾晏舟。
高挑的身影游刃有余地与人寒暄。
导演轻轻将我往前推了推。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的心往下一沉,就听导演满是讨好地说:“顾总,这个长得还算水灵,您带带?”
众人顿时纷纷挂上意味不明的笑。
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谁不知道,在这个圈子,带带,就是往床上带,以此拉拢投资方的欢心。
“带新人?我比顾总有经验呀。”一道女声响起。
众人看到来人纷纷露出尴尬的神色。
唐依依路过我,丢来一个不屑的眼神,走在顾晏舟旁边自若坐下:“你们也真是的,明知道顾总有洁癖,还什么脏东西都往他身边推。”
经理怎么敢得罪唐依依,闻言立马端起酒杯,把我挤到一边:“啧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唐小姐说的是。”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神情呆滞。
众人含蓄地问:“顾总,这位新人,是能喝还是不能喝。”
不等顾晏舟回答,唐依依把杯子往我面前一推:“上大学的时候不挺能喝的?”
经理给我使眼色:“还不快先敬一个。”
顾晏舟嘴角含笑,拿起杯子。
我轻轻碰了碰,仰头,眼泪被憋进眼眶,辛辣的酒滑进肠胃,一路点火,在胃里翻涌。
众人纷纷叫好,准备乘胜追击,顾晏舟轻轻敲着桌子,开口:“刚刚咱们聊到哪了?继续。”
唐依依不甘地瞪我一眼,转头换上软糯的语气说:“晏舟,你都好长时间没回家了,要不是我得来消息你在这应酬,都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可以见到你……”
其间气氛热烈,不少人向顾晏舟敬酒,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
顾晏舟出去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