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海不敢再跑，从东边绕过那片地窖上了坡。
他还能听到水桶的咯吱声，只不过那声音越来越远了。
气愤的二海实在不赶再追了，东沟那里的地形很复杂，跑错路摔到沟里可就不值当了。
一路咒骂，二海又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刚亮，二海早早地起床，他再去看自己家的水桶时，竟然完好地挂在架子上。
二海挠挠头，说是做梦吧，他确实是因追赶小偷碰伤了脚啊。
还有，他家的顶门棍也确实被他扔出去打小偷了，他才想起来去捡回顶门棍。
明明感觉很真实，却像是自己在发癔症，二海很是郁闷。
天黑前，二海专门去挑了水，又把水桶提进了屋内，他怕自己再做恶梦了。
当夜，二海再次听到了院里的动静，月亮还没升起，看不清人在哪里，声音是从西侧的闲房里传来的。闲房里只有干农活儿的工具，还有一些筐子和别的杂物，没有值钱的东西。
二海想借机拿住这贼人，就又带着顶门棍摸到了闲房前，那声音果然在闲房里。
闲房有窗户，而且装有玻璃，只是最下面一个窗户没有玻璃，是留给母鸡进去下蛋用的，正常人也只能把脑袋伸进去。
但里面的人是怎么进去的，实在想不通。
二海怕贼人有同伙，就又缩回了墙角，扫视着院子四周，没有异样。
二海琢磨着闲房里的人，头皮一阵发麻，难道是这贼人在白天就进去了吗，要是他晚上给牛添草时被这贼人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二海又想，如果这贼人提前进去了，即使偷到了东西，他怎么出来呀，实在是个傻贼。
村里走了没有后人的张老根，好不容易消停了，又出来一个继承人。
此时的月亮已经升起，正好照到闲房的窗户里，二海摸到窗户下，悄悄起身看看，房内果然有人，是一个黑影，正在翻找东西。
二海对着人影点着了煤油灯，很是奇怪，那黑影不见了。
他照遍了屋内，确实没有人。
他刚把煤油灯拿出来，又听到了屋内翻东西的声音。
二海缓和一下眼睛再看，月光下那个黑影仍然在屋内，他已经被吓到有些发冷了。
他把煤油灯放到了一边，捡起一块砖头就砸向了黑影。
可能是真被砸到了，黑影站起了身子，从背后看，那人头上，很像戴了一顶瓜皮帽，身上是一件深色长袍，看身材不像是年轻人。
二海心里又是一惊，在当时，只有过世之人，才会穿这样的衣服。
二海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紧张，身体一晃动，脑袋有些晕。
就在这一瞬间，那黑影猛得向二海扑来。
虽然隔着窗户，他还是本能地躲避，没想到那黑影直接从下面的小窗户窜了出来，像一阵风，从二海头顶掠过。
二海慌乱之中挥舞着手中的顶门棍，他甚至听到了棍子在风中的乎乎声。
伴随着一股寒意，那黑影向南边窜去。
黑影从二海身边飘过时，二海看清了，是瓜皮帽外加一件长衫。
二海愣了一下，转身去追，那人影又像昨晚一样，向村东南的小路跑去，二海隐约看到那黑影像个瘸子，但速度极快。
刚过老榆树，那黑影摔了个跟头，等二海追过去时，那黑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第二天，二海把这事告诉了老爹，说那个黑影像去世的张老根，背影像，逃跑的姿势也很像。
但不知为什么，这家伙就盯上了他家。
老爹听后皱着眉，说是今天晚上他和二海一起守着，看到底是谁。
晚上，父子二人趴在西屋的窗帘后，静静等候那贼人的动静，果然，那个一瘸一拐的黑影又来了。
他先是蹲在东屋前待了一会儿，也看不到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来到了西屋前，趴在窗户向里看，虽然看不清面貌，依然把二海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那黑影好像没看到屋内的二海，然后又去了东屋。
今晚这黑影没有进闲房，就是在院里来回踱步。月亮升起来了，二海爹也看清了，那黑影就是张老根，但他没有告诉二海。
二海又悄悄提着棍子出门，也不带手电，追着黑影就是一通乱舞。那黑影又向东南跑了。
老爹让二海回家，自己也离开了。
第二天天没亮，老海娘跑来喊二海，说是他爹出事了。
二海赶紧跑去，二海爹躺倒在炕上不睁眼。
大海已经把隔壁村的郎中请来了，郎中说是看不了，赶紧去镇上的医馆。
原来二海爹昨晚没回家，天亮时才瘸着腿回来了，老娘翻看，像是被砸的，问老汉怎么回事，老汉说是去办点事，不小心掉沟里摔坏了腿。
于是兄弟二人套上马车，硬是把老人拉到了医馆，还好只是右腿骨折，没有其他异样。
打了石膏，挂了针买了药，医生让回家静养。
哥俩问老爹大晚上干什么去了，老汉也不说。
二海私下问老爹，是不是和那黑影打架了，老爹也不说。
接下来的日子，二海家太平了，再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转眼到了第二年阴历七月中，二海屋外也没有了鲜红的对联。
那天夜里，二海家里有些阴冷，像是秋末的感觉。
二海家刚会说话的孩子哭闹不止，钻在妈妈怀里不肯睡觉。
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慢慢侧脸看一眼后墙的柜子，又哭着说，柜顶上坐着个老汉，老汉要抱他，老汉长得太丑了，他害怕。
夫妻两看看柜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是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墙上有两面穿衣镜，镜子中间是贴着几张照片的相框。
二海以为儿子是说相框里的照片，就说那是咱们的相片，不是坏人。
可孩子又说了，不是相片，是头上扣碗的老汉，黑色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