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牛皮绳(上)
拳小将2025-10-29 10:032,186

傍晚时分,大车店只剩下了牛掌柜和几位本家伙计。

情绪低落的牛掌柜在院子里溜达,通铺房里的火炉忽闪着火光,牛掌柜叹了口气,准备去灭了火炉。

当推开门的一刻,他啊呀一声跑了出来。

他看到了火炉边蹲着一个人影,面对着他,那人面色苍白,一脸白胡子,黑洞洞的眼窝里看不到眼珠。

牛掌柜一路趔趄,赶紧去招呼店伙计,套上马车连夜奔回太平镇。

被惊吓到的牛掌柜,让所谓的先生骗了两次,不再对老牛大车店抱有幻想。

在家休息的牛老六来看牛掌柜,他说他当时看到的,也是一个驼背老汉,他的灯笼离得近,就看得清,那老汉的脑袋就像是一层冰霜构成的,冰霜下没有血肉,只有渗人的黑暗阴冷。

他当时没敢给牛掌柜讲,是怕影响大车店的生意,他更希望那是他劳累的错觉。

牛掌柜回家休养了半年多后,去外地学习了做羊皮袄的手艺,在太平镇经营了一家皮作坊。

多年以后,老牛大车店在风雨中成了废墟。或许,那个弯着腰的霜脸老汉,仍旧在大车店,候着哪个倒霉鬼送上门去。

村里有个叫刘喜的,三十年代生人,善良耿直,年轻时当过村上的教书老师,后来因有公社某位干部的关系,刘喜被人顶替,只能再当回农民,每天下田干活挣工分。

刘喜很受村里人爱戴,谁家有个写写画画之类的事,都会去找刘喜,他也不厌其烦的帮忙。

六十年代末的一个秋天,农田的土豆成熟了,社员们去起土豆,刘喜负责在村东头的地窖堆土豆。

我们这里冬天冷时可低至零下三十度,储存土豆的地窖普遍有五六米深,形状就好像一只高筒大毡靴,存放土豆的位置就在鞋尖,别小看这个鞋尖,大的可容四五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刘喜的工作,就是负责把别人从窖口用筐吊下来的土豆堆放到最里面,那些天给他往下吊土豆的人,就是罗三刀,罗三刀这个人,村里的无赖。

罗三刀本不是我们小队的,是死皮赖脸调换过来,专门和刘喜搭档的,他想巴结一下刘喜,刘喜是村大队培养的下一届大队会计,最晚下一年就会上任。

罗三刀想让刘喜在村干部前美言,给他个小职务。

可刘喜根本瞧不起罗三刀,反复推脱,最后还把罗三刀数落一番,说是观察个三五年后,看他表现再说。

所以罗三刀这些日子干活也算积极,俨然是刘喜的小跟班。

每天傍晚收工时,又是给刘喜拍身上的土,又是给收拾窖口,最后刘喜亲自给窖盖上锁,再把钥匙交到小队部,晚上再去把工分计了,这一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那天快收工时,队上有人来喊刘喜,那人要骑自行车带刘喜去公社抄写语录,说是要等天黑前赶回来,催他快点走。

刘喜说他还要把地窖的钥匙交到队上去,那村干部说要赶时间,钥匙先放刘喜身上。

旁边收拾的罗三刀听到这话,就赶紧过去给窖口上锁,还把钥匙递到了刘喜手中,然后也催刘喜赶紧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露头,刘喜家被几个左臂佩袖标的人围了起来,这些人有其它小队的,也有不认识的。

刘喜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们押到了土豆窖口,窖口的铁锁不见了,窖口不远处还散落着两颗土豆。

村大队的院子里,被戴上纸帽子的刘喜如何辫解也没有用,村干部们也在为刘喜说情,可那几个主事的人,都是从公社来的,根本不理会。

刘喜的帽子上写着“南阳沟大耗子”。

村干部也没想到,这件事为何会被直接捅到了公社。刘喜会偷土豆,根本没人信。

后来有人说,很可能是罗三刀这个赖货捣得鬼,他就喜欢和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搅在一起,刘喜没帮他,他就怀恨在心了。

虽然村干部们想庇护刘喜,可公社的某些领导早就想敲打一下我们大队的干部,嫌我们这个大队的运动搞的太少。

刘喜偷土豆的事到底有没有还不好说,即使有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公社的人借题发挥,把刘喜斗了两天,晚上还被关进小黑屋。

第三天晚上,刘喜借口出去解手,就没再回来,人们找了两天也没找到。

直到几天后农田里的土豆都拉回来下窖后,队长检查土豆窖时才发现了吊在窖里的刘喜。

土豆窖口是由四根粗树干搭成,为了吊土豆方便,会预留拴绳子的地方。

刘喜用的绳子,是捆他用的一根牛皮绳,绳长不到两米,但挂个脖子足够用。

那会儿刚进十月份,天气还不冷,再加上多日没发现,窖口也被从里面盖上了,刘喜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脖子上勒痕留出的油脂渗透到了牛皮绳上掉到了土里,整个地窖充满了难闻的气味。

公社那几个人被村上派人叫来了,村干部和村民们要他们给个说法,两颗土豆的事闹出了人命,县里相关单位也来了人。

公社带头的队长叫王福孩,他说刘喜是畏罪逃避。

这句话一下激怒了人们,王福孩在推搡中倒地,撕打中被人踩断了脚踝,要不是村干部顾全大局拦了下来,公社来的这几人可就别想立着离开了。

因王福孩的父亲是公社领导,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了,大队干部争得社员们同意,给刘喜媳妇和孩子适当的补助工分。

刘喜被埋到很远的荒山坡上,多年后开荒种田,那片农田被称为刘喜坟。

刘喜死的那口土豆窖被埋了,就连土豆都没取出来,被埋的还有拴在木头梁上的牛皮绳。

第二年,县上要在我们村后面的河上建水库,那个拐腿王福孩还当了一个工段的队长,好像比以前更加威风。

王福孩是公社一位大领导的公子哥,家中独子,倍受溺爱,整天游手好闲不学好,仗着父亲的权势横行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咬牙切齿。

水库工程开工没多长时间,王福孩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夜里值班时,违规喝酒,第二天都死在了河里。

看情况应该是他们想下河洗澡,夜晚光线不好,陷到了淤泥里。

这事当年影响很大,县里相关单位也查了很长时间,水库工程差点停工。

很多年后也有人说,这是有人报复,请王福孩他们喝酒后,给扔到了水里。

咱们再回来说村里的事,刘喜出事的那口窖被填平了。

继续阅读:第九十四章:牛皮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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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北当第六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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