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余棠,不要问,不要出声……咱们是在逃命,家族即将面临一场大劫难,咱们一家四口能否逃得性命,就全依仗这座洞府了……”
黑暗中,那个平日里总是嚅弱的男人,眼神突然变的刚毅。而平时总对这男人没个好脸色的母亲,也变得安静起来,不再吵骂父亲。
那是怎样一种黑暗……四周黑漆漆的,没有灯光,甚至完全封闭洞口石门,也没有一丝光亮能照射进来。那是余棠从未感受过的黑暗。
年幼的妹妹开始哭了。
母亲焦急捂住她的嘴,劝慰了好长时间,才堪堪把小女孩儿安慰好,不再哭泣。
那座洞府,是先祖为了避难而开凿,但也许是饱暖怠情,整个余家人,谁也不曾想过,将来有一天真的会躲进来。所以,这里疏忽打理,没有水,也没有储存食物。
……
第一天,就那么无惊无险的过去了。
男人女人和孩子,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洞外时常会响起枪声,和许多人叫嚷交谈的声音。
四人中,最小的妹妹好似也突然懂事了,不再哭泣。
……
第二天。
妹妹说她非常渴,也非常饿。
父亲抱着她,轻声说道:“再忍忍,马上就过去了。”
不知为何,漆黑的环境中,余棠好似看到父亲母亲脸上的苦笑。
真的会过去吗?
……
到了晚上,不止是妹妹,就连余棠自己也是饿的快要发疯了,而且嘴唇干裂,好似流出血。但尽管年龄尚幼,余棠却拥有一颗早熟的内心。
她舔了舔嘴唇,继续忍耐。
……
深夜,妹妹终于开始哭了。
那一声声哭啼,骤然响彻洞府。情急之下,母亲死死捂住小女孩儿的嘴。
妹妹才三岁,哪儿懂得什么忍耐,心中委屈,饿极了,竟是一口咬在母亲的手腕上。
啪。
响亮的一巴掌。
母亲气恨说道:“再哭,咱们全家都会没命!”
妹妹被吓到了,停止哭泣。
那个懦弱的男人,始终沉默不语。
那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没有水,没有食物,饿了两天两夜,余棠只觉得头脑发昏……她甚至怀疑,今晚睡下后,明早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
第三天。
应该是早上吧……
事实上,洞内没有光线,余棠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
在醒来时,她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气味,很难闻。
父亲小声说道:“余棠,快来,有吃的了。”
黑暗中,父亲递来一块湿乎乎的东西,好像是生肉。
余棠和妹妹都太饿了,什么也顾不得,吃了进去,随即舒服地睡了。
整整一天,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余棠和妹妹醒来,父亲都会递来一块生肉,招呼她俩吃下去。
余棠才明白,那股难闻的气味,原来是血腥味。
“妈妈,爸爸,你们怎么不吃?”
“孩子,我们吃过了。”
母亲的回答,声音中带着哽咽。
……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就这样依靠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生肉,余棠和妹妹艰难的活了下来。
只不过,好像有许久没有听到过父亲的声音了……
终于有一天,在黑暗中已经精神崩溃的余棠,终于听到动静。
轰隆!
原来是母亲用钥匙,打开了石门。
……
石门大开。
石块散落至洞内。
阳光刺眼,照射在余棠的脸上。
那一刻,余棠看到一个画面。
那个画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
……
父亲就那么死了,倒在干涸的血泊中。大腿、手臂、肩膀,爬满了虫子。他的手中,握着一块尖石。
那天,余棠跪在地上呕吐了好久,她想把这些天吃到肚子里的生肉全部吐出去,却发现胃里什么也没有,竟是连胃酸都吐不出来……
母亲捂着妹妹的双眼。
才三岁的妹妹,天真问道:“妈妈,爸爸呢?咱们这是出来了吗?”
母亲哽咽回答,“是的,咱们出来了。你爸爸他,先走了。”
妹妹不知道‘走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哦’了一声。
余棠抬起头,发现母亲和妹妹的嘴角,还残余干涸的鲜血……
母亲的身体,已经干瘦到好似轻轻一触便会散架,不过这个坚强的女人,最后还是带着两个女儿逃出山林,隐姓埋名。
……
大概三个月后,母亲也要离开了。临走前,交代余棠,“我要去做点事情,可能要很久,也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余棠才五岁,那双眼睛却已是比冬日三九还要冷漠,“去做什么?”
“去为你父亲……为他做点事情吧……”
“那我们怎么办?”
“孩子,我这边已经联系到一名余家旧属,他曾经是你父亲的老师,可以信得过。今天晚上,他就会从外省赶来,照顾你们……”
“我是说,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余棠的眼睛,突然红了,“父亲走了,你也要走……别以为我小,我就不懂事了……你要去给父亲报仇对吧,可是,那样一个可以让余家三天内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人,又岂是咱们能对付的了的……娘,你不要去,我求求你,不要去……”
话还没说完,后脑传来剧痛。
等余棠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面前是个身材修长的老者。
……
又过了半个月。
外面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一年前才刚上任的那位九指政要,突然身死,尸检报告说是中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毒素,三秒钟毙命,根本来不及送医院,当场毙命。
根据调查监控录像,发现那个男人,在身死前,曾和一个女人见过面,而那女人的容貌及特征,很快便被锁定,全国通缉,不日便缉拿归案。
曝光出的口供如下。
“我是余家的女人,我叫郭平,人是我杀的……呵呵,你们问我怎么杀的?很简单啊。我出身刺客家族,擅长暗杀,也擅长隐匿跟踪……我跟了他十天,研究他的行程路线生活规律,包括他每天什么时候上厕所,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这些我都了如指掌!这个男人,可不像他表面那样老实呢……说什么不近女色,呵呵,不过是道貌岸然。那天,我装作偶遇,引他上钩,然后在我身上涂满了毒药,我们进了宾馆……”
接下来的话,余棠不愿去听,更不愿去想,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视机,看着屏幕中那个抿嘴微笑的女人,泣不成声。
那天,只有五岁的余棠,几乎把所有的泪水哭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