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国师下令,所有人不得外出,现在还差一人怎么办?她肚子那么大了,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我早就说过,借女尸怀孕,孕的是鬼婴,得需要三十个男人的阳气才能转换胎儿身上的鬼气,三日一人,少一个也不行。少一个,鬼气转换不彻底,鬼婴以及母体都会变成阴煞,阴煞一出百里之内人畜都绝无生还的可能,首当其冲就是与鬼婴带有血脉关系的人。你们将会永坠阿鼻地狱魂魄受尽三百六十种酷刑最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怎么办?国师规定不许任何人出门,外面到处都有士兵把手。」
我瘫软在一旁,光线昏暗我看不清我的神色,但是听声音,我爹被吓住了,声音发颤。
二十九个人,他也真下得去手,也不知道他晚上能不能睡着,睡着了会不会做噩梦。
不过我想,大概是都没有的,毕竟他可是马上就要有一个儿子了。
他不会是季家的罪人,季家的血脉不会断。
可真是大孝子,估计季家的列祖列宗地下有灵,能欣慰地从土里爬出来赞赏他两句。
我娘之前提出给我招上门女婿,我爹我祖父母都坚持认为不是儿子生的不算是血脉的延续,身上流的是别人家血,但是生一个养着等以后给我爹养老倒是可行。
我不是很明白,孩子是男女两个人一起孕育的,为什么只能算是男方的血脉延续?
「那现在这情形我去哪里找男人,总不能牺牲了我自己吧。」
他要是真牺牲了自己,也算是条汉子了,我呸!
「你不愿牺牲自己,那就还有一个办法。」
「你说,只要不是叫我出去找男人来,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
「那就是找至亲之人,用血脉之力拔除剩下的鬼气,只是出生的胎儿先天不足,但是你的儿子只余一点鬼气没有转换成阳气,哪怕不足也不会很多,好好养个几年也就补回来了。」
我爹是至亲,还是男人,但是神婆说的不会是他,那就是指的我或者祖母了。
「用季茹!对,季茹!」
我爹松了一口气,走过来一把将我拎起扔到了神婆的面前。
「季茹是用来最后献祭的。鬼婴哪怕将阴气全部转换成了阳气,生下来也是无法存活的,得需要一个人换命,那人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除了她,你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人?」
「那怎么办?」
怎么办,不是说了至亲之人嘛,祖母也是至亲之人啊。
我父亲先是抱头抓挠一番,任谁都能看出他心里的剧烈挣扎,但是视线看到女尸那微微动弹的肚子,他眼神又变得凶狠了起来。
最后状似失魂落魄地走了。
10
我爹是大孝子,平时祖母说什么,他听什么。
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率先叫祖母挑选,祖父都要靠边站。
现在叫我爹用自己的老娘去换一个儿子,这事儿真叫他痛苦。
不过他肯定会牺牲祖母的,毕竟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他与祖父的关系不是很好,祖父当初就是天天埋怨我爹断了家里的香火,动辄也是打骂,我祖父以前是村子里最好的猎户,动起手来,能让我爹几天下不了床。
后来是做上了暗馆的生意,家里有钱了,祖父才开始收敛了。
毕竟他早年进山打猎受了不少暗伤,身体大不如前了,得靠着我父亲养活。
哪里是我父亲养活的,明明就是我娘的血泪钱养活的这一家子豺狼虎豹。
但是就是这样,我爹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他被我祖母全心全意地呵护着。
我爹十一二岁的时候,晚上都还是含着我祖母的乳头入睡的。
冬天暖脚,夏天打蚊子,洗澡搓背,哪怕是爹娘成婚之后也是不间断过。
我知道我祖母一定会死的。
我不能理解,就为了那么一个不确定的男胎。
生儿子就一定那么重要吗?
显然对我爹来说就是一个执念,一个儿子能让他抬起头做人。
不会再有人说他是生不出儿子的孬种。
11
转眼三天过去了,祖母跟着我爹一起来到了暗室。
我以往我爹会用些手段叫我祖母就范,但是看着祖母的样子,大概是心甘情愿的。
她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
这叫我想起了我娘,她其实不是失踪。
那天晚上,她遇到了一个很是粗暴的人,她是被活活玩死在床上的。
那天,我爹拿了一百两的赔偿,之间就将人带出去扔进了山里。
那种野兽经常出没的山里,他知道只需要一晚,我娘就会尸骨无存。
我自从知道了我娘的境遇,每天晚上都会等她一起入睡,那天我等了很久,她都没回来。
我出去找她,就看见我父亲正在与一个男人讨价还价,而我娘,就那么睁大了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从他们二人的讨价还价中,我知道我没有娘了。
「时辰到了,动手吧。鬼气一旦完全拔除,你儿子就会立马出生。」
神婆无情地开口。
「儿啊,动手吧,我活了几十年了,也活够了。咱们季家的香火不能断。」
「娘,对不起!你别怪我,儿子不能成为季家的罪人。」
我爹说完,就拿出一把刀,径直插入了祖母的肚子里,瞬间鲜血就流淌了出来。
祖母躺在了地上,望了一眼女尸嚅动的肚子,带着笑对我爹说:「这孩子就叫耀祖。光宗耀祖!」
我爹应下了,一眼欣喜望着女尸嚅动地越来越快的肚子。
突然,无数黑虫从你女尸的身体上爬了出来,迅速地爬下了床,齐齐奔着地上的祖母的七窍而去,几个呼吸间,黑虫又一涌而出,回到了女尸了体内,而地上的祖母已经成了一张完整的人皮。
「快,孩子要出生了,你将你女儿带过来,割破手掌,将她的手放在孩子上面。」
我爹闻言,一把将我拎起,手起刀落就在我手上割了一道口子,强制性将我的手放在了女尸的肚子上。
我因为连续喝了三天的软筋散,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手一放上去,我就感觉女尸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沿着我手掌上的刀口进入了我的肚子。
我顾不得惊恐,就见下一刻,无数的黑虫又从女尸的身体里爬了出去,沿着我爹抓着我的手臂,悉数爬到了他的身上。
「啊~啊~」
黑虫从我爹的七窍全部爬进了他的肚子里,但是他这次却没有变成人皮,并且成了一个哑巴。
我推开他,顾不得欣赏他脸上的绝望,只看着床上躺着女尸。
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张人皮。
我想叫她一声娘,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12
那个女尸就是我娘。
那天晚上我爹抛尸的时候我悄悄跟了上去,我看着我爹随意将我娘扔在了腐烂的树枝枯叶上。
待他走后,我不想娘被野兽吃掉,就想将我娘带出去找个地方掩埋,拖拽了很久,才将我娘带出了那片山林,我在山脚下正在愁如何挖坑的时候,神婆就出现了。
她是我娘的娘,她让我叫她婆婆,她说她找了我娘十多年,却不想再见却是阴阳两隔,就迟了那么一步。
那天,她哭了很久,她那独眼因为烧伤早就流不出眼泪了,那天却是流了血泪出来,后来慢慢血泪不流了,就一直止不住地流眼泪。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我见到那样面目全非的她,却没有多少害怕,只觉得亲切。
我告诉了婆婆,我娘来到了这个村子的时候就已经失忆了,之后嫁给了我爹,又说了她这十几年在季家过的日子。
我说:「我要为我娘报仇。」
她说:「一起。」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上门了,说可以让我爹生个儿子,然后就带回来一具棺材,棺材里面是已经改头换面的娘。
至于我娘为什么会改头换面,那是因为,婆婆给我娘喂了易容蛊。
13
我转过头去,欣赏起了我爹全身痉挛痛苦无比的样子。
他睁大了双眼,眼中的惊恐与恨意几乎将我淹没,我恨她这样的表情,我娘死前也是这样的。
借女尸生子破命格,这荒谬的说法也就他们相信了。
「茹儿,你快上去,国师应该快来了。」
婆婆催我离开,我收敛起眼泪,示意她跟我一起。
「我时间到了。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记住我给你说过的话,巫族的未来就靠你了。」
婆婆说完,无数蛊虫就从她的衣袍下飞了出去,落在了我娘的人皮上,眨眼工夫,床上已经没有都没有了,然后那些蛊虫又飞到我的身上,化作一双黑手,拉着我出了暗室。
直到送我回到床上,它们才退了回去,我想冲回去将婆婆带出来,但是季家却被国师带人闯了进来。
那些还没有退回去的蛊虫将人引去了暗室,我和两个姨娘则被官兵抓了起来带去了外面。
没过多久,暗室里火光冲天,大火瞬间就席卷了上面的房间,很快波及整个季家。
季家没了,我娘的仇报了,但是婆婆也没了。
红红的火光映照在我的脸上,我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祈祷,国师千万要死。
14
西南边陲的苗疆有一个隐世的部落叫巫族,巫族人善蛊。
传说,巫族中有一种蛊王,可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效,还能百病不侵。
当朝的皇帝原来将军,后来起兵夺位,但是却伤了身子,没有了生育能力,只有一个独子,且有先天之疾,活不到六岁。
皇子即将六岁那年,皇帝被宗亲逼迫正准备过继宗室孩子立为储君的时候,被一个游历四方的道士进言,说苗疆巫族的蛊王可救皇子。
皇帝大喜,派人与道士一起,带着皇子前往巫族求蛊。
巫族避世,本不愿将蛊王外流,但是巫族人心皆善,又知道皇权更迭一不小心就会是尸山血海,所以拿出了蛊王救了皇子一命。
但是三日后,道士与带来的士兵血洗了整个巫族,只是因为皇帝听那个道士说了蛊虫的厉害,便下令在得到蛊王并确定皇子痊愈之后,将巫族还有蛊虫连根拔除。
一场大火,毁掉了所有。
婆婆就是当时巫族的族长,我娘是她的小女儿,被巫族众人合力将人送了出来。
巫族寨子外边,被官兵围了一圈,出去一个死一个,我娘是被一群人拼死护着逃出来的。
因为我娘身上有一只名为黄金蛊的幼虫,那是整个巫族的根本。
只要有它在,就可以培育出各种蛊虫,它更是所有蛊虫的克星。
我娘本是巫族最后的希望,但是却因为失忆了,流落到了我们村子,然后嫁给了我爹。
巫族那场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大火灭了之后,那些官兵看着被烧成平地的寨子,坚信没有任何人能活下来,所以就走了,除了我娘,唯一活着的就是婆婆了。
婆婆说,她是靠着自己的本命蛊活下来的,那只蛊是给太子的那只是一样的。
之后,她能行动之后,就一直寻找我娘。
本来蛊王是可以对其他的蛊虫有所感应的,但是距离却有限。
她拖着惨败的身躯,从西南边陲开始出发,花了十三年,走过了几十座城池,直到来了最东边,来到了我所生活的小镇,才有了蛊虫的感应。
一有了感应之后,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连夜赶路,最后却见到死去了女儿。
我们在商量复仇的时候,婆婆决定引出国师。
留下那一张张人皮就是为了引出国师,也是婆婆让我爹将人皮丢进山里,伪造成狐狸精吃人的假象。
我娘容貌变换是用了易容蛊,尸身不腐是因为婆婆的本命蛊。
我娘肚子里怀的哪里是什么鬼婴,只是一只只蛊虫罢了。
黄金蛊早就被唤醒了,只待我用身带巫族血脉的鲜血为引,它就能出来。
喝了我的血,就认我为主了。
现在它在我的身体里,只要它不主动出现,谁能察觉不了,毕竟除了现任皇帝身上的那只蛊王,世间就没有第二只蛊王了。
我之前一直良心不安,因为那无辜的三十人皆因我们丧命,后面还是婆婆安慰我说,选择权从来都是在我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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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国师没死。
不止没死,他还在蛊虫的掩护下,几乎全身而退,只是右臂烧伤了。
看来国师当年从巫族带走了不少蛊虫,也繁育了不少,只是培育不出蛊王罢了。
那天过后,国师很快就走了。
之后官府是这样通报的,我爹在巫族余孽的帮助下,残忍地杀害了三十个人,用他们的血肉培育蛊王,在即将成功的时候,被赶来的国师及时拦下。
我爹和那个巫族余孽都葬身了火海。
国师走后,我就在黄金蛊的帮助下恢复了嗓音,然后我也出发了,我要去西南边陲,巫族的未来系我一人身上。
我站在出村的路口,望向皇都的方向。
「巫族的仇,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