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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临走前,交代村民们晚上睡觉锁好门窗,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可失踪的那些男人,都是晚上睡觉时被带走的。
「狐狸精吃人了!」
「狐狸精晚上进村子抓男人!」
「你们说,季家的那位会不会就是那个狐狸精?」
「不是说她一个多月跟野男人跑了吗?」
「那骚货,一脸狐媚样,说她不是狐狸精我都不信。」
「我家那口子失踪前就经常去找那个狐狸精。」
疑似狐狸精下山吸食男人精血,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惊慌,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我娘是狐狸精了。
大狐狸生了女儿,我也就成了小狐狸精了。
这么大的事,鉴于我家天天点红灯笼的事,衙役们也在村民的要求下上门搜寻过两次,当然是一无所获。
灯笼天天点,人可不是天天都有失踪。
之后第三天,我家的长工也失踪了,这次村民在另外一个山头找到了一张沾着狐狸毛的人皮。
那是一条山脉,有很多山头,都是深山老林,我们邻近几个村子的都是靠着进山打猎为生。
出了这种事,打猎的人也少了。
又过了一个月,失踪的人已经达到了二十八个了。
国师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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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爹明显变得不正常,上一刻还是喜不自胜,下一刻就变得愁眉苦展。
这段时间,我一直想着悄悄进入他房里的地下室去看看,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自从官府派人来之后,他就基本不出自己的房间了,哪怕有事出去都把门严严实实锁着,祖母也随时盯着他的房间。
国师后面跟着县太爷,其后跟着乌泱泱的士兵,声势浩大地来到了村子里。
大概已经在县太爷那里得知事情的脉络,一到村子,国师就将带来的士兵分成了两拨,大概一半人,驻守在山脚下,十米一人。
另外一半,分成了两拨,一拨挨个走访调查失踪人口的家里,剩下一拨,大概两三百人,跟着国师进山了,这一去,就是三日。
三日后,国师带着几百只死狐狸出来了。
驻守的士兵以及调查走访的士兵第一时间上前汇报了这几天的情报,以及又失踪了一个人了,这人还是一名随着县太爷来的衙役,只不过这次没有找到人皮。
几百只狐狸,没有一个只是妖物,且在封山之后还有出事的,毕竟在他一个国师眼皮底下做案,不管是人是妖抑或是鬼,都让国师愤怒了。
得知这名衙役死前来过我们家,国师便决定带着士兵去我家探查。
周围围着的村民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我第一时间从人群中掉头跑回了家。
我爹正和祖母在吃早餐,早餐是祖母今早熬的粥,足足熬了一个时辰。
这大概是我祖母这十二十来第一次下厨了。
那粥看着就很是香甜软糯,看着就很美味,但是我却不想吃,借口外出洗衣服就去瞧热闹了。
我出去一来一回很快,他们粥还没喝完。
「爹,国师带着人来了。」
哐当一声,祖母拿粥碗的手滑了,碗掉在地上,四裂开来,白色的粥溅得到处都是。
祖母顾不得地上一片狼藉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我爹。
7
国师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带来的士兵很快就将我家团团围住了。
国师大约四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暗红色的衣袍,上门用金丝绣着八卦图案,若隐若现。
跟着就有人搬来的太师椅放在了堂屋里,国师坐在太师椅上,县太爷垂手立在一旁,像个小厮。
我们家里剩下的五个人都被带到了堂屋,跪下回话。
「那王勇死的那晚可是在你的屋子里?」
国师接过随从泡的自带的香茶,慢悠悠地喝着,问话的是五十多岁的县太爷。
「冤枉啊,大人!」
「那晚王勇的确是来我家玩了的,但是他后面就走了啊,还是跟着另外一位郭姓的衙役一起,二人一前一后走的。」
我爹跪伏在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郭明已经招了,我劝你还是坦白的好,短短两三月,二十几条人命,你不怕下阿鼻地狱烈火焚身吗?」
县太爷这招对我爹没用,我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冤。
「小人开暗馆有罪我认,但是这人命官司小人可背不住啊。死亡的人里面可是有我爹啊,小人再不济也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我爹喊冤的时候,全程没有看国师一眼,国师大概是察觉了我爹的心虚,将我们几个带出去分别进行盘问。
那盘问的士兵有些凶,我本是胆小懦弱的性格,他一问话我就止不住地,根本说不起什么来。
很快,我们就全部又被带了回去。
两个姨娘跟我娘一样,都是苦命人,当然是啥也不知道。
我祖母那里看样子也是一样,只是似乎受了惊,身子颤颤巍巍的。
在我们被盘问的期间,士兵早已经将我家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个遍。
国师无功而返,心情很是不好,一甩衣袖就走了。
县太爷走在后面,我爹很干脆地拿出了一个锦盒交了出去,县太爷打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都是银子,我猜大概是家里一半的积蓄。
开暗馆这种事儿在我们乡下很是司空见惯,并没有明令禁止,被官府发现也只是罚点钱而已。
家里的两个姨娘其实就是暗娼,跟我娘一样,都是我爹借着纳妾的名头买回来的。
外面老槐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就是信号,挂几盏就代表了有几个人。
男人来了之后,就取下一盏从虚掩的后门进来,完事儿又将灯笼带出去挂上,我娘他们三个以往每天都要接客,直到后半夜,那几盏灯笼才会全部取下。
我对于这些以前是不知道的,直到十岁那年我娘一直陪着我入睡我才知道。
那段时间,我娘每晚都会给我冲一杯红糖水,我娘说,喝了它就不能做噩梦,就会睡得特别香甜。
后来有一次我肚子不舒服将喝进肚子里的红糖水都吐了出来,我才知道那碗红糖水是被下了药的。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是很深,半夜发现我娘偷偷出去,我跟上去才发现,她和两位两个姨娘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那天下半夜,我娘回来,看着我坐在床上没哭得眼睛都肿了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那红糖水里的药是我娘主动下的,她不想我知道她那不为人知肮脏的一面。
可是,肮脏的不是她啊!
8
看着县太爷手里锦盒里的银子,我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双眼热得发烫。
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嘶喊着。
「那是我娘的血泪钱!」
我身子疯狂地发抖发热,我在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冲了出去,我要去告发我爹。
在快要冲去大门的时候,我被我爹一把抓住了衣领,然后我终于进了我一直惦记着的那间暗室。
我被我爹关进了暗室,跟我想象中的一样,里面潮湿阴暗,只两盏油灯忽闪着。
借助微弱的灯光,我首先看见了一张床,床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
她就那样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根本不像是死了两三个月的人。
她肚子高高凸起,真的是像要马上要生了的样子。
突然,那肚子动了一下,我以为是错觉又仔细看去,它又动了一下。
女尸从无到有怀孕,我很是好奇,忍不住想凑上去看个分明,但是又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锁住了我,我慢慢转过头去,发现是神婆。
「啊!」
不是我胆子小,神婆的脸是整个被火烧毁了的,嘴巴鼻子都成了一大两小三个洞,一只眼睛已经烧毁,还有一只眼睛也只剩下一个窟窿,不停地流着泪水,任谁转头突然看见这样一张脸,他都会吓得尖叫。
神婆没有跟我说话,她只是走到了女尸的面前,阻止了我的靠近。
我放弃了,找到个角落坐着。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地就睡着了,我爹进来的声音将我吵醒了。
他带着饭菜,看分量应该有我的份,没打算将我活活饿死。
也是,他还打算将我送去张员外家换几百两聘礼银子呢。
他和祖母根本就没打算招上门女婿,他们原本的打算是等我葵水来了之后,随便找个样貌周正的生个儿子给他养老摔盆,之后我就继续我娘的工作,后面又打了与张员外结亲的心思。
我爹将饭菜放下,端了一碗药给我喝,我害怕他毒死我,我当然是不想喝。
奈何我才十二岁,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就跟一根豆芽菜一样,被我爹几脚就踹倒在地,直不起身子。
他走近用力捏住我的嘴巴,我咬紧牙关不想轻易妥协。
「喝不死的。」
神婆的声音响起,没有生命危险,我正好也没多少力气了便放弃了挣扎,任我爹将滚烫的药倒进我的喉咙里。
「跟你娘那个骚货一样,都是个贱皮子。呸!」
我爹一口浓痰吐在我的脸上,泪水朦胧中,我看着他那张可怖的脸,就想冲上去拼尽一切咬下他一口来,但是刚站起来我就没了力气。
我张嘴怒吼,也只能发出一点点嘶哑的呀呀呀声。
我知道是软筋散和哑药,村子里打猎经常会投些带着药物的肉块在山里,软筋散之类的很常见,但是哑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出过门,只有女尸到家了第二天出去了一趟。
很快,我就从他知道了这是他早就为我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