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脊背一僵,难以置信拉开灯,定定盯着霍军屹深邃的面容。
“你说什么?”
霍军屹别开脸,收敛所有情绪,面无表情:“我说,我们离婚吧。”
江清脸色白了一度,手不由自主一紧:“是不是季书哲跟你说了什么?”
霍军屹讶异她的灵透,却摇头,声音暗沉。
“今天,我收到辰辰妈妈的来信,我觉得……”
霍军屹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从牙缝中挤出坎坷挤出。
“小孩子,有自己的妈妈陪伴,会……更好。”
江清冷嗤:“你不是说,不会让她打扰我们的生活吗?”
霍军屹盯着斑驳的墙壁,不敢看江清,更不敢和她眼神对视。
“是我背叛了我们的承诺,我算不得好人,也已经下定决心,你不用白费力气。”
一句话,堵死江清所有后路,也堵死他回头的可能。
停在一侧的掌心寸寸收紧,霍军屹胸口压抑的像是要爆炸般。
喉结滚动,吐出最刺耳的话。
“反正,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江清没说话,重新躺到霍军屹身边,阖上眼皮,瓮声瓮气:“睡吧。”
淡淡的态度,差点让霍军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土崩瓦解。
他坐起来,凝视闪烁的灯泡,一张脸被照映的忽明忽暗。
电灯因为电压不稳熄灭,霍军屹也彻底引入黑暗。
冷硬的声音带着强势:“我没有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霍军屹!”
江清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豁然坐起来,在黑暗里瞪他。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听!”
“辰辰妈妈是你战友的妻子,你告诉我,她回来找你干什么!”
霎那间,霍军屹的心口被击打了下:“你……怎么知道?”
江清冷哼:“赵德刚告诉我的,他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没上当。”
他特意叮嘱不让辰辰告诉任何人,江清就没有提到辰辰的崩溃。
“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不会离婚,睡吧。”
江清重新躺下,面对着墙壁。
即便知道他是为了不拖累她,逼她离开。
可听到他说“各取所需”,心尖还是会酸涩。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江清感觉到,霍军屹没有躺下来,他在黑暗中一直盯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没有打扰,有些事,必须他自己想通。
“江清。”
霍军屹突然出声喊她,声音萧瑟沉闷。
“回来是假的,离婚是真的,我们明天去办手续。”
江清忍无可忍,眼眶倏然红了:“霍军屹,我不想离婚,你看不出来吗?”
霍军屹苦笑:“你太天真,我不能借着你的天真绑住你。”
一股怒火从心中涌起,江清哽咽嘶吼:“是你太懦弱!”
明明是骂他,霍军屹却笑出来,摸了摸她的头:“我是懦弱。”
“之后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遭受内心的煎熬,我不敢。”
不等江清回答,他兀自躺下:“睡吧。”
一夜,江清都没有睡着。
“煎熬”两个字,在鞭挞着她的心。
早晨,霍军屹醒来,没有看到江清,只有霍母坐在一边。
“醒了?下床不?”霍母神色如常。
霍军屹眸光幽深,欲言又止。
霍母没理他,直接出门喊了刘怀安。
刘怀安利落把他背到轮椅上,双眸亮晶晶。
“我之后每天早晚过来,有什么事让辰辰去中院喊我也行。”
霍军屹沉眉:“谁找你来帮忙的?”
刘怀安笑:“江清姐。”
“她跟你谈工钱多少?我拿给你。”
霍军屹骤然握紧拳,声音低哑下来,整个人像是掉入深渊一般,阴冷孤寂。
他昨晚的话起了作用。
江清离开了。
离开前,还替他安排好一切。
早饭时,霍母敲敲他面前的碗:“光看能吃饱?”
“清清早上走的时候就很难过,你又来这一出,舍不得就别分开,别给老娘叽叽歪歪的。”
霍军屹心脏像是被撕扯开裂,却摇头。
“一时的伤心好过一辈子的难受,我不能拖累她一生。”
上了班,霍军屹给机械厂宣传科打电话,让江清也提交离婚报告。
但宣传科却说,江清请假了。
霍军屹下班回到家,江清仍然没有回来。
他问霍母:“江清没地方可以住,她会去哪?”
霍母白他一眼:“那你还要跟她离婚?”
“我已经和局里谈好,用辰辰现在的那间房换家属院的一间房,给江清。”
霍军屹面容晦暗:“她也没有拿钱票,不能就这么离开。”
“那你去找啊!”霍母刺他。
霍军屹挪动轮椅,去找刘怀安,刘怀安却挠头:“我……”
霍母抱臂倚在门上:“我跟他说好了,他不会帮你。”
霍军屹双手攥住大腿,青筋突起,指尖几乎嵌进肉中。
可这双腿,毫无知觉,把他拉回无能为力的现实中。
霍母推他进屋:“该回来的时候,清清自然会回来。”
可一连三天,江清都毫无踪影。
工作请假,没有回江家,没有去朋友家。
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霍军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下班也让手下推着他到处去找。
却又一次铩羽而归。
霍母打发霍乐辰去另一间房,往他后背上拍一巴掌。
“脊梁挺起来,现在知道着急了?非要离婚的时候想啥呢?”
“清清走了,你是不煎熬了,但是你想过没有,清清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
“她会不会被说忘恩负义,抛夫弃子,就你们俩这轰轰烈烈的,只要她留在京市一天,都逃不过去!”
霍军屹沉默不语,脑内已经不断循环江清被万夫所指后,黯然离开京市的悲惨场面。
心内像被众多蚂蚁啃噬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声音嘶哑又暗沉:“我错了,我想的太简单。”
“我……”
“知道错了?”
清亮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还离不离婚了?”
霍军屹难以置信回头,霍乐辰牵着江清站在门前。
夕阳覆在她脸上,仿佛度上一层柔光,霍军屹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他强忍,声音干涩晦暗:“对不起。”
江清和霍母击掌:“终于想通了。”
霍军屹蹙眉看着她们。
江清冲他笑:“霍军屹同 志,很高兴你能迷途知返。”
“正式通知你,我已经学会了全套的护理知识,从今往后,将由我,给你做按摩和康复。”
霍军屹坚硬的心脏破开一丝裂缝,裂缝里,阳光照进来,温暖明亮。
……
几天时间,全院都知道江清特意请假去医院学习按摩护理。
江大哥在屋内踱步,咬牙切齿咒骂。
“疯了,真是疯子!为了那么个废人,工作也不顾,还去学按摩,江清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不行,我不能看她这样下去,她必须离开霍军屹,否则一辈子就毁了!”
一边,一直一言不发的江父突然觉得这个话有点熟悉。
上次,江大哥说要拆散江清和刘怀安。
江清就被举报,差点丢掉房子。
他似乎有点明白江清为什么总是对家里人不冷不热。
每一次,家里人要对她好,最终都是江清受苦。
他只觉得脑子被人敲了一棍,原来,他们的自以为是,这么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