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天籁俱寂,只余下江清一颗心,疯狂凿打胸腔内壁。
在满是情意的目光里。
她,心乱了。
“我……”江清下意识抽回手,“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她不好意思挪开目光,声音如蚊蝇般细小:“对不起,但我不能立刻答应。”
重生一次,她早就不相信爱情,更不会去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十八岁那年,少年季书哲眼中也是这样灼灼的爱意。
但并不妨碍在二十六岁时送她进劳改农场,又在两年后亲自过去逼死她。
江清用被子蒙住脸,感觉到身边男人躺下来,心更乱了几分。
脸上的被子却突然被扯下,灯已经熄灭。
她看不到霍军屹的脸,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如水。
“别急,我可以等。”
江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掀起波浪。
慢慢覆上霍军屹放在身边不敢逾越的大手,缓缓进入梦乡。
……
次日。
季清安是在一阵香味中醒来的。
是他最爱吃的鸡蛋馒头片。
他几乎是一个激灵就跳起来,冲到灶间,喜不自胜伸手去抓:“江清,我就知道你在乎我……”
“啪”手被不轻不重打了下。
抓着的鸡蛋馒头片掉进碗里。
季清安难以置信看着拍他的江清:“你干什么?”
江清不习惯看到他满眼希冀的样子,别开目光,淡淡回复。
“我说过,你只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没有你的早餐。”
季清安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心口传来异样的痛:“可这是我最喜欢的。”
“辰辰也喜欢。”江清仍旧不看他。
季清安慢慢收回手:“那……我回去了。”
他走后,江清看着他的背影,心疼的情绪刚刚翻涌,脑海中他厌恶的斥责就会卷土重来。
江清闭了闭眼睛,默默忙碌早餐。
霍军屹从外面公厕回来,看到季清安失魂落魄的小身影。
他眸光黯了黯,回到餐桌上,没有提起这件事。
江清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支持。
不会因为季清安是个小孩,就忘记他以往的所作所为。
更不会因为他看上去可怜,就要求江清一定要原谅。
他给江清夹了一块馒头片,江清也回给他一块。
霍军屹看向她。
江清佯装凶巴巴:“看什么看?家里不少你一口,咱们一家人,就要吃一样的饭。”
霍军屹笑起来,咬下去,鲜香的滋味充满口腔:“江清同 志,你真好。”
江清脸上爬满了红晕,瞪了他一眼,低头吃饭。
中院。
气氛远没有这么和谐。
季清安回到江家,看到的就是冷锅冷灶,大家都已经吃上了,却没有他的饭。
他踢了一下小板凳:“为什么没有我的饭?”
江父表情严肃:“安安,你昨天冤枉你芊芊小姨,虽然她不计较,但你也必须给她道歉。”
“我没有!”季清安坚决否认。
江父也不跟他多说:“不道歉就没有饭吃。”
季清安看了桌上的一圈人。
爸爸和舅舅们都跟江父一样严肃。
江母倒是哭着说:“安安,快点道歉呀,做错了事情就应该道歉,道完歉姥姥就给你做鸡蛋馒头片好不好?”
最终,他目光定格在陆芊芊身上。
陆芊芊看着他,眼泪不断往下掉:“书哲哥,姑父,安安不吃饭会胃疼的,我不需要道歉……”
“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
季书哲脸色沉下来:“季清安,你不能学江清蛮不讲理,不要跟她一样脾气坏。”
季清安小拳头紧紧攥住,牙根差点让自己咬碎。
心口的委屈井喷式发泄,狠狠踢了一下桌子,转头就跑。
“我不吃了!”
陆芊芊着急去追:“书哲哥,安安跑丢了怎么办?”
季书哲眉宇间满是寒意:“没有人应该天生伺候他,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他顿了下,还是站起来:“我把他送去学校,下午去接他。”
……
另一边,江清吃完早饭去机械厂上班。
她最近跟着吴师傅学习画画,负责门口宣传字报和布告栏。
冯主任却突然叫她:“江清,你来一下。”
江清莫名其妙,走进冯主任办公室。
冯主任递给她一摞资料:“之前就瞻仰过你的文章呀!小江同 志,这一次区领导的采访,也要好好写,好好整,我和王主任不一样,你放心。”
江清表忠心:“我一定好好干。”
可当她目光触及采访对象时,骤然怔住。
冯主任还在喋喋不休:“这份稿子很重要,关乎咱们机械厂上半年能拿到区里多少支持,你可千万不能搞砸!”
江清抬头,抿唇不语,想着怎么拒绝。
冯主任却堵住了她的后路:“事关厂里的大事,如果写的不好,轻则受处分,重则开除!”
“你是咱们宣传科的笔杆子,上面点明要你来写,可千万不能让领导失望。”
江清垂眸,看着手上这份资料:“您知道我和被采访者的关系吧?”
冯主任打哈哈:“工作时候,不要讲私人感情……”
江清不用听他之后说什么。
这次采访对象是季书哲的继父赵德刚,又点名要她来写。
说没有猫腻,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但他们拿着大义凛然的理由给她穿小鞋,她就完全不能拒绝。
不光不能拒绝,还要完美的完成!
江清和吴师傅交代了一声,啃了一遍资料,列出采访提纲就去了区委。
被人领到赵德刚办公室的时候,江清心头狠狠一颤。
办公室内,季书哲就坐在旁边。
江清心中的酸涩不由得蔓延开。
确认季书哲的渣是一回事,亲眼看着他刁难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她缓了下,压抑心中的情绪,向赵德刚介绍自己:“赵副区长您好,我是机械厂宣传科的干事,我叫……”
“江清嘛!”赵德刚打断她,“你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见过。”
他点明江清的身份,老神在在靠着椅背,下耷的眉眼说不出的阴郁。
“不是嫁给别人了?还来找我们书哲干什么?”
明显的刁难,江清嘴角扯了扯,杏眸中满是凉意,面上却带笑。
“离婚后,我没有找前夫的习惯,我找您。”
赵德刚一拍桌子:“给我们书哲戴绿帽子还敢来找我……”
“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
赵德刚暂时收敛怒意:“进。”
小干事急急忙忙:“赵区长,不好了,您孙子季清安住院了。”
季书哲豁然起身,立马往外跑。
在门口,却停下来看着无动于衷的江清,面容瞬间阴翳无比:“你不去?”
江清向前一步,坐到赵德刚对面:“我是来采访赵副区长的,你儿子住院,关我什么事?”
季书哲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脸上渗出一层寒意:“你不是已经原谅安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