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哥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清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从他手中拿回大喇叭。
语调平静有力：“从那个雨夜开始，你和江小河曾经疼爱的妹妹清清就死了，以后，请不要再以我哥哥自居。”
江大哥心口像是被刺了一刀。
死在雨夜里了吗？
他好像恍惚记起来，在他出差回来前，江清先后因为胃病和发烧进过好几次医院。
后来，她都没有休养，又被王桂琴折磨。
他们当时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面对瓢泼大雨？
“清清……”他忍不住叫出声。
江清却躲开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尤为平静。
平静的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们之前嫌她闹，嫌她吵架。
可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不声不响，不吵不闹，才是对他们最失望的表现。
江大哥艰难咬牙，还是伸手去夺了江清手上的大喇叭。
江清左躲右闪，一句句直指宣传部主任以权谋私。
江大哥下颌绷紧，眉心一跳一跳，扛着江清就往外走。
江清骤然腾空，挣扎锤他的后背：“你放开我！”
江大哥咬牙忍着：“你再闹，我就这样把你扛回家。”
江清微微愣住。
这样的大热闹和她今天的所作所为结合。
很容易把不公平的待遇粉饰为兄妹小打小闹。
她冷了声音：“你放开我，我跟你走。”
江大哥把他放下手，左手还抓着她的胳膊，随时都要带走她的样子。
江清往角落挪了挪：“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看着她这幅划清界限的样子，江大哥沉了眉，努力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你今天闹这一出又是干什么？你不嫌丢人家里人也要面子，你没发现书哲都没有过来吗？你还想不想跟书哲……”
江清眉眼间染上了烦躁，打断他。
“你就是要说这个？”
“我丢人丢的也是霍军屹的人，季书哲现在是陆芊芊的丈夫，你不会忘了吧？”
江大哥一时哑然，旋即怒起来。
“你这是对家里人生了怨气啊！”
“江清，你满大街去问问，如果下乡一年就能替妹妹留在京市，多少人争着抢着愿意去？”
“看来是家里人太纵容你，才纵的你没有大是大非观念，铁石心肠！”
这些话，江清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再次听到，她只是神色淡淡：“说完了吗？”
江大哥眉头狠狠蹙着：“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压着怒一样：“你去给王主任道歉。再用你的大喇叭告诉厂职工，你都是胡说八道的，让他们不要误会。”
“如果他们还传闲话，你就一家家去解释，直到完全解决……”
江清实在是听不下去，抬脚就走。
被江大哥一把拉住：“江清，我还没说完！你不这样做，就算是进厂，怎么可能受领导器重？”
她不闹的话，连厂都进不去，还谈什么器重？
可看着他重新暴怒起来的面容。
江清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没了争论的经历。
他们两兄弟都一样，嘴上说着心疼她，愧疚却不过一瞬间。
只要她不按照他们给的路线走，立马就要再次生气。
她深吸了口气，说不出的酸涩失望，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在江大哥即将追过来的时候，只轻轻说了句。
“你不怕别人以为你跟我串通，就随便跟。”
江大哥脚步顿住，凝望着她的背影，气的狠狠踹上路旁边的树。
她还有脸怪他们偏心？
就她这个脾气，连芊芊半分都比不上！
……
江清重新回到布告栏旁边。
她继续卖力喊着，可工友下班的时间过去，吸引来的只有离开晚的寥寥几人。
人少了之后，每个人的议论声都十分清楚。
“这种刺头哪敢放进厂哟！”
“一个女同 志，不贤良淑德，闹得这么过，霍副厂长肯定要跟她离婚！”
“肯定的，要是我媳妇这么丢人，我肯定得发火。”
江清把这些都听在耳朵里，微微有点心虚。
她在干这件事前，没有跟霍军屹商量过。
霍军屹也会跟江大海还有这些人一样，觉得她丢人吗？
她抿了抿唇，藏住心底的不安，继续喊起来。
“清清。”
身后，霍军屹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清转过头，本想问问他的看法，目光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时，却骤然闭嘴。
他手上，拿着一张存折。
霍军屹把存折递给她，站在那里，高大英伟的像一座山。
“我的行政级别是十四级，从下个月开始，每月能发一百一，加上这些存款，够我们家生活。”
江清鼻腔一酸，躲开他的视线：“你也想劝我息事宁人吗？”
江大哥是强硬斥责，霍军屹就来软刀子割肉。
他的工资够生活，所以不想让她要一个公平。
“不。”霍军屹严肃看着她，眉宇是极为深沉的俊朗。
“江清同 志，我支持你维护自己的权利，我养得起你，养得起家，不怕他们报复。”
“为自己争取，很勇敢，没有错。”
江清鼻头酸涩更重，却是因为感动。
她红着一双眼睛看他：“霍军屹，你真好。”
霍军屹轻咳一声，避开她的目光，拿过她的大喇叭，帮她喊起来。
她好像完全忘了。
这句话是她告诉他的。
江清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动作，忍不住笑出来。
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她挽住霍军屹的胳膊，两人一起卖力喊着。
厂长听说后，气的拍桌子。
“胡闹！一来就大刀阔斧随意改革，现在更是纵容妻子扰乱厂子秩序，这个小霍真是死板，不知变通！”
小干事硬着头皮：“现在好多人专程带着家属赶来厂子看热闹，厂长，这事怎么办啊？”
厂长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只能忍着怒火下去和霍军屹谈判。
“小霍，不能因为她是你妻子，就包庇她污蔑咱们厂的优秀干部啊！”
厂长一句话，就把江清的行为定性为污蔑。
江清明眸微冷，扬声反驳：“霍副厂长帮我，不是因为我是他妻子。哪怕今天换成别人，他也会帮忙！”
“因为他是要为所有人讨一个公平！”
江清的声音掷地有声，朝着人群问。
“如果没有证据的随便举报就能取消成绩，甚至给人处分，以后谁还会信任厂子的领导班底？岂不是人人自危？”
“对！”底下人振臂高呼：“我们要公平！”
霍军屹目光黏在江清身上，微微勾唇，给出解决方案。
“我建议把江清的答卷也贴出来，由工友投票，择优录取。”
厂长见大势已去，只能同意他们的方案。
事情解决后，江清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抓住了躲在人群后的陆芊芊。
直接把她拖到拐角。
陆芊芊怯怯问：“姐姐，你找我干什么呀？”
江清冷笑，扬起手，狠狠甩了她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