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大概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看的到我的工作，没什么要帮忙的。”
“你是治安官？”
“不，只是巡查队，外邦人的巡查队。”说完兰生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嘴角咧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滑稽的笑。
“巡查队还缺人吗？你看的出来我是个外乡人，因为逃难来到这里的，没有一份吃饱饭的工作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逃难？”兰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是的。”
兰生点了点头笑一下，说道：“我可以帮你介绍到巡查队，但是能不能进去还是要看外邦人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李抟。”
两人出了门马不停蹄的来到一座破烂的二层小楼前，这里就是巡查队的办公楼。
一座矮小又破烂的楼房，进去之后只是登记了一下基本信息李抟就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和治安棍，他们也只能拿到治安棍，其实就是一根大约八十公分长的铁棍。
“你好像并不惊讶？”
出了门，兰生扭过头问道。
“惊讶什么？惊讶这么轻易就能入职？”
“你好像早就知道巡查队很容易进？”
李抟笑了笑没说话。事实上他的心里也没什么底，只是他要找一个借口留在兰生身边罢了，就算不能进入巡查队他也会找其他的理由，李抟从不相信巧合，他觉得自己破局的关键就在兰生身上。
巡查队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每天在街道上走走，维持这座城市中华沙人的秩序，至于城里的外邦人自有外邦人的部队和治安官管理，他们可管不到外邦人老爷的身上！
外邦人觉得用华沙人去管理华沙人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事实上效果确实很好，特别第一批的巡查队人员都是当地有名望的，外邦人拿住了他们的家人逼迫他们不得不为他们服务，就像很少有人会顶撞他们的长辈，没人会给这群长者添麻烦，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本来他们自愿来到这里的。
至于兰生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吃不上饭，外邦人是不需要老师这个职业的，还有很多华沙的年轻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加入了巡查队。
两人结伴走在街上，手中拿着治安棍，口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华沙的变化。
巡查队的工作确实是简单的，街上来往的华沙人大多是一张枯黄色的脸庞，眼中是不安和麻木，哪里有人去闹事？所以他们只要在街上随便走走，见到外邦的大人们鞠个躬就好，然而这样一份轻松的活计其实愿意干的人并不多。
很快，一天的时间过去，兰生和李抟领了一天的薪水准备去壹号街买今天的晚饭。
壹号街本来是华沙的小吃街，但是外邦人占领这里之后，全华沙就只有这里可以拿到食物了，外邦人对他们进行了食物管制。外邦人撤销了里边的商铺，然后在里边建立了壹号仓库和一号市场，由外邦的官员负责买卖，主要销售面包，以一个极高的价格。偶尔可以在这里看见几个外邦的军官和士兵，他们是来这里买罐头，肉酱还有香烟的，当然，这几样同样只有外邦人可以享受，不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卖给华沙人，而是华沙人根本承受不起这些东西的价格，它们几乎和他们的房子等价。
两人一路来到街道口，此时壹号街已经被拥挤的人潮填满。
“这里每一天的人都这么多吗？”
李抟转过头问兰生，因为兰生跟他讲过，壹号市场开启的时间只有晚上的五点到六点半，如果这里每天的人都是这么多的话，那意味着每天都会有大量的人吃不上晚饭，当然，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吃不上饭了。
“不，应该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耽误了时间。”兰生回答道。
两人费力地挤钻进人潮，挤进了人潮的最前沿，此时的壹号市场前，一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老人正在用他的手和嘴对着两个外邦的士兵“砰砰”的“开枪”。
两个士兵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傻子。
“你这枪没子弹了把。”其中一个士兵调笑道。
“嘘，空气子弹。”老人边说着还边用嘴发出“砰砰”的声音。
“难道你还是个信仰邪神的？”
士兵嘴角的笑更加的肆意了，他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拿出一根给自己点上后又给了旁边的同伴一根。
而这时候，老人竟然也伸出了手。
两个士兵见状，愣了一下，然后对视着哈哈大笑，又掏出了一根递给了老人，然后又掏出火柴给老人点上，老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咳嗽的弯了腰，又直起腰来给两人一个大拇指。
“我们是朋友了。”老人这样说着。
士兵笑着说道：“没错，我们是朋友了。”
老人一手拿着烟，一手依旧比成手枪状，口中不停“砰砰”着远去了。
两个士兵见老人离去好似也准备离去，他们一边谈论着刚才的傻子，一边向人潮走来。
拥挤的人潮像是海浪一般分开，躬着身子低着头，直到两人走远。
直到这时，兰生才低声对着李抟说道：“刚刚那人我是认识的。”
“嗯？”
“那是以前和我一起在私塾教书的，他……曾经是一位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直到他的孙子因为不小心顶撞了外邦人被开枪打死。”
“所以他因为这个疯了？”李抟问道。
“看起来是的，我在那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他以前在工作上帮过我很多，今天之前，他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位和蔼又博学的长者，哈……”
“他是我最尊重的老师。”
兰生突然沉默起来。
李抟见状也没有多说话，两人草草的买了食物回到了阁楼。
吃饭时的气氛依旧很沉重，兰生一直把头埋在面包里，狼吞虎咽的吃着，直到吃了一半的时候，他才哽咽着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也没什么本事，但是我从来都没因为这个不甘过，直到今天……”
“我多希望当时能站出来，然后打死这群畜生！”兰生说道，他抬起头，抿着嘴，眼睛左右晃个不停。
“我不敢，我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