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来到房间,稚嫩的小脸还带着担忧。
“司娘子,您身体怎么样了?用不用奴婢叫封医正来看看?”
“不用,我身体无大碍,叫你来是有其他事。”司芗绾端坐着,神情严肃。
屋内气氛紧张,宝珍还是第一见司娘子这么严肃,紧张说道:“司娘子请吩咐。”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多亏你贴身照顾,我会让世子赏你的。”她随口说道。
宝珍受宠若惊,低眉垂眼一脸自责:“奴婢对不起司娘子,不惩罚奴婢已经是开恩,不敢接赏。”
“你怎么对不起我了?”司芗绾看着她,以为她要承认下毒的事。
“奴婢罪在没能辨出汤药中有毒,害了您和腹中孩子,罪该万死,求司娘子责罚。”
她柳眉紧蹙,语气骤冷:“是没辨出来还是不能说!根本不是龚嬷嬷下的毒,下毒的人就在世子府,我给你解释的机会,只要说实话,我既往不咎。”
想了一夜还是打算放她一命,只要她愿意坦白,逐出世子府便算了,也算还了上一世的情谊。
丫鬟面色一震,噗通跪下,膝盖和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顾不上疼痛,声音带着哭腔解释道:“司娘子!奴婢真的不知汤中有毒,若知怎么可能会让您喝,求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司芗绾冷冷看了一眼,如果真是她做的,那这演的能力不得不由衷赞扬她。
但还是想多相信她一分,认真问道:“你仔细想想,每次从平儿手中接过汤膳后有没有经手他人,或者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宝珍细声抽噎,仔细回想着,忽然整个人怔住,随后又摇摇头自言自语:“不会的。”
司芗绾闻言沉声道:“想到什么说什么!”
宝珍面露迟疑还是低声回道,“奴婢才注意到,每次拿到汤膳之后阿琴都会有事找我,汤膳都有经她的手。”
宝琴?
司芗绾脸色微沉,猛然想起自己发生意外之后宝琴的反应,确实很奇怪。
“司娘子,阿琴应该不可能害你吧,她每次只拿了很短的时间。”宝珍替宝琴解释道。
“好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没说是你们害的。”她没再问此事,叮嘱道,“这事儿别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阿琴,知道了吗?”
宝珍点头应下:“知道了。”
这件事在明面上已经结束,王府平日的气氛,老太妃司芗绾赏了些珠饰绸缎便算补偿。平王从发生这事儿之后自始至终都没过问一句,没了孩子的奴婢在他眼前没有任何价值。
本来平王要将司芗绾发回北境罪奴营的,宗晏纾直接冲到他书房,父子俩争吵不休,平王还动手了,最后还是老太妃出面劝说这事儿才作罢。
司芗绾虽然留了下来,但王爷更加厌恶宗晏纾,天牢的事已经解决,他借着年关临近又让宗明宇回王府,也算敲打宗晏纾,提醒世子的位置随时都有人能代替。
宗晏纾并未在意,他只要司芗绾留下就行。
经过这些事情最得意的就是李次妃,司芗绾的孩子没了,儿子重新回府,世子和王爷的矛盾更尖锐。她正一脸得意,区区一个奴婢也敢跟她斗,没死过。
司芗绾也没想到宗晏纾会那么冲动,直接找王爷起冲突,真要计较起来可是不孝之罪,惩罚可大可小。
她正帮他热敷,用丝巾包裹着滚烫的热鸡蛋,在红肿的脸上轻轻揉着。
咝!宗晏纾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没好气说道:“现在知道痛了!”
他没说话,神色微黯,肯定会怪他不稳重没脑子冲动吧。
正等她说教时,司芗绾却没有说教,反而关心道:“世子下次别跟王爷正面起冲突,没有意义。现在被打了又痛又丑,皮糙肉厚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宗晏纾浑身一震,没想到她随口一句简单的话让他鼻尖一酸,记得小时候被打,母妃也说过类似的话。
自从母妃死后,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让他爱惜身体,目光柔和,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
司芗绾见他没反应,以为他生闷气,继续说道:“世子别怪奴婢多嘴,他是王爷又是你父亲,肯定希望有面子,得到儿子的尊重,你这样冲过去大吵大闹换谁都得打你。下次就捧着王爷,赞美王爷,阿谀谄媚一点。”
宗晏纾不禁微微皱眉,冷冷应道:“做不到。”
司芗绾一脑门黑线,孺子不可教,难怪平王不喜欢他的,但为了顺利袭爵绝对不能让平王彻底放弃他。
“阿谀谄媚不会的话就态度好点,比如说话小声点,别板着脸,这次的事主动道个歉。世子不是说要帮奴婢救家人吗?忤逆王爷对救奴婢家人有帮助吗?还是世子只是随口说说,奴婢却当真了。”
“我不是随口说的……。”他一着急,说话扯着脸,痛得哎一声。
“我弄疼你了吗?”
司芗绾急忙放下鸡蛋轻轻吹着他的脸颊,两人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脸颊。
“世子好点了吗?”
他安静地看着她,狭长的睫毛轻轻浮动,轻柔的红唇吹气时嘟起来可爱极了。
如果是为了她,阿谀奉承道歉什么的好像也可以接受。
他忽然说道:“好,听你的。”
“奴婢是问世子的脸还疼吗,什么听我的。”
她瞪着眼,不知他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不会脑子被打坏了吧?要真被打坏的,那她救家人的事怎么办。
“你不是让我阿谀谄媚一点,去给他道歉吗?我说听你的。”宗晏纾老实回道。
这下换司芗绾愣住,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这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起身。
“奴婢手重,世子自己揉吧。”
宗晏纾不觉嘴角上扬,自己拿起蛋揉脸,想起另外一件事,随口问道:“听林嬷嬷说你把院内伺候多年的老人都换掉了?”
司芗绾随意“嗯”了声:“他们全是其他院安排在世子府的眼线,世子不信可以亲自过问。”
“不用,既然是眼线换便换了,你做主就好。”宗晏纾对于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没有在意。
她也没多解释,现在世子府前后院都是她安排的人,前院是阿峰和不起眼的打杂下人调过来的,内院主要是阿香宝珍林嬷嬷,至于宝琴她没有戳穿,有时候眼线也是可以物尽其用的。
次日清晨,宗晏纾一大早听司芗绾的在平王出门前在门口等他。
平王爷一看到他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大早上的好心情全没了。
宗晏纾站在原地,实在不想上前,但想到司芗绾的话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他躬身行礼:“儿……儿……儿臣给父王请安。”
平王被他吓了一跳,一脸震惊,怀疑他脑子没事吧。
宗晏纾接下来的行为更让平王大惊失色,他为昨日书房冲撞的事道歉了。
“我昨日不该在书房冲撞您,应该好好说的,实在太不该了,请您责罚!”
平王回过神,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可是十年没这么跟自己说过话,板着脸轻咳一声:“知错就行,罚就不用了!”
他说着看了眼宗晏纾还有些红肿的脸颊,迟疑会问道:“脸颊没事吧。”
“昨日阿绾已经帮我热敷揉过,不碍事。”宗晏纾平心静气回道。
自从母妃死后真的好久没这么跟父王说过话,突然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难堪的,不过尴尬还是难免的。
说完他便逃似的回世子府。
平王看着他走远的身影,板着的脸莫名多了抹柔和,自己这些年好像真的苛待这个孩子了。
他随口问身边的一个老人:“你说他怎么忽然一大早过来道歉?”
被叫阿福的管家回道:“世子刚刚提到司娘子帮他敷脸,会不会是和她有关?”
“那个奴婢?”平王眯起眼,想起第一次见那个奴婢确实有几分聪明劲儿,他收回目光,淡淡说道,“阿福,快年关了,看看世子府缺点什么,今年多备点送点过去。”
阿福管家应道:“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