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芗绾醒来已经是晚上，腹部还有痛感但是不严重了，脸上有些温热，侧头看，一个熟悉的身影笨拙地搓洗着脸巾，那力道差点把脸巾拧断，除了宗晏纾还能是谁。
她看着觉得有趣，轻笑了声。
宗晏纾回过身，严肃的脸上多了抹柔和：“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肚子痛吗？”
他紧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司芗绾都不知答哪个，低声回道：“让世子操心了，奴婢没事。”
她的声音很虚弱，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一口东西，加上腹痛耗费精神，整个人看起来真的跟病了一样。
白天不小心服用过量的红花，差点没把自己送走，也不知后来的事儿怎么样了。
“世子。”她正想问后面的事，宗晏纾端了碗粥过来，“先吃点东西再说。”
说着用汤匙舀起白粥，动作十分僵硬，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世子不可屈尊，奴婢自己来吧。”
司芗绾觉得让他喂太别扭了，稍微一动，腹部阵阵抽痛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还这么痛。
“别逞强了，我没觉得屈尊。”
宗晏纾说着已经把勺子送到她嘴边，她只能张嘴，满满一大口差点没把她呛死。
“咳……咳咳……。”司芗绾咳得脸颊通红，本就抽痛的腹部更痛了。
宗晏纾慌了神，急得手足无措，“对不起，我去找医正！”
“不用，奴婢无碍。”司芗绾喊住他，咳了几声缓和下来。
他暗骂自己太笨了，连喂饭都喂不好：“那我叫丫鬟进来伺候。”
看他情绪低落，她无奈开口：“她们今日肯定吓坏了让她们休息吧，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世子继续。”
宗晏纾倒不觉得麻烦，只是怕又像刚刚那样做不好，迟疑着还是继续给她喂粥。
第二勺少得可怜，只有几粒米，第三次稍微多了点，如此来回几次总算能恰到好处地舀半勺粥。
他莫名有成就感，原来照顾人也没那么难。
司芗绾吃几口就有了饱腹感，打断了他喂粥的兴致，问起下午的事情。
“世子大人，奴婢昏迷后，事情怎么样了？”
宗晏纾收起脸上轻松的神情一脸严肃，“龚嬷嬷赐死了。”
她秀眉紧蹙：“世子也觉得是龚嬷嬷做的吗？她是王府老人怎么会突然做这种事。”
“她以前是伺候母妃的，李妃说龚嬷嬷可能是不想让你污浊了王府高贵的血脉才会下毒手。”
“呵！”司芗绾嗤笑一声，真可笑的说法，她也没见皇室的血脉高贵到哪里去。
“你怀疑龚嬷嬷是受其他人指使的吗？”宗晏纾反问她。
司芗绾哪是怀疑，而是确定，并且这事也不是龚嬷嬷做的，但她没说，现在跟他说这些那不是暴露自己早就知道此事故意中毒了吗。只能引导，至少不让他和老太妃有嫌隙。
她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奇怪，正常人怎么会把下毒的证据埋在自己房间，她完全有机会带出府扔了，这行为反倒有点像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龚嬷嬷故意让人发现是她下的毒？”宗晏纾顺着她的思路也觉得奇怪。
“不，她也有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就是只替罪羔羊！”司芗绾提醒道。
他面色一震，陷入沉思，想到刚找到这些证据时龚嬷嬷的反应，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龚嬷嬷是祖母的人，你怀疑是祖母指使她做的？”
司芗绾摇摇头：“不，要真是老太妃就不可能用自己的人，那不是告诉别人与她有关吗，反而像是有人刻意而为，就是希望世子与老太妃心生嫌隙。”
他目光一沉，确实如她所说，低声应道：“此事我会继续私下查的。”
她嗯了声，屋内安静下来，两人相顾无言，过了会儿忽然又一同开口。
“那个……。”
宗晏纾收住话头，转口道：“你先说。”
司芗绾低眉垂目，悲伤的情绪说来就来，眼眶殷红泪水盈眶：“孩子没了，奴婢也没留下的道理，等身体恢复后就回女罪奴营。”
他神情微变，浓眉不自觉皱起来，像在生气：“你是我娘子，留在世子府还需要什么道理！”
“老太妃王爷不会答应的，奴婢是罪奴，之前是因为孩子留下，如今……。”
“如今怎么了，这是我的事，我不同意谁也休想让你离开，除非把我也赶出王府！”
他一脸愠怒，语气笃定。
司芗绾暗暗松口气，他态度坚决这事就稳了，这次她赌赢了，解决假怀孕的事继续留在世子府。
宗晏纾看她反应平淡，担心她会离开，但这件事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还是想尊重她。
“你想离开吗？”他问道。
明明想要尊重她的选择，可一想到她要离开心中莫名的憋闷，想装大度都装不出来，一脸苦涩。
她微微低头：“奴婢听世子的安排。”
“那便留下，我一定会帮你救家人离开边境。”
司芗绾浑身一震，她以身谋局入王府，除了为上一世的孩子报仇，就是想救家人离开边境，平平安安生活，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乎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吧，不用她主动提出来，她忽然双手伏床行大礼：“奴婢谢世子大恩。”
宗晏纾目光柔和，嘴角不自觉上扬，察觉自己内心的雀跃，忙收敛情绪：“先别急着谢，这事不会那么快。”
“不过多久奴婢都愿意，不管如何都应感激世子。”司芗绾恭敬应道。
她其实并未在意此事，她不会让这个时间太长，这种恩赦要么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要么他袭爵亲王请恩赦。
想要太子登基大赦她想都不敢想，不杀就烧高香了，只有期望宗晏纾顺利袭爵亲王，在那之前她会尽全力帮他坐稳世子位，直到他顺利袭爵亲王。
宗晏纾见她脸色苍白，让她继续睡会儿，外面天色还没亮。
她摇摇头表示没有睡意，都睡一天了，哪睡得着，想到刚刚两人异口同声说话，问他先前想说什么。
他怔了怔，低声道：“就是想跟你说声抱歉。要不是因为我没照顾好你，没能陪在你身边，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你应该怪我……。”
“这事与世子有什么关系，别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司芗绾打断他的话，“如此说世子更应该怪奴婢，要是奴婢能多留心眼发现汤膳中有红花，就不会害死孩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怎么能怪你。”他慌忙说道。
“那我们都别再说此事，已经发生的事自责内疚也没用。”她不想他再纠结这个事，不然弄得她心里怪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假的。
宗晏纾微微点头，还担心她走不出来，反倒让她安慰自己，眼中疑惑，她好像睡醒之后并不悲伤了？
似是感受到他眼中的疑惑，她赶紧悲伤起来，眼中挤出眼泪，自嘲苦笑。
“奴婢不想让人看到脆弱的一面，故作轻松。其实有一刻想跟着孩子一起离开人世，但想到父母阿弟姊妹都在，又胆小懦弱地舍不得离开，世子是不是觉得奴婢很没用。”
他闻言吓了一跳，眼中那点疑惑散去：“万万不能有此想法，我从没觉得你没用。一定不能那么想，你还有亲人在，还有……。”
他想说“还有我”的，但到嘴边又没说出来，转而说，“还有女罪奴营的好友，千万别想寻短见。”
这个想法把他吓得不轻，司芗绾只是想避开他的怀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动。
“现在不会了，让世子担心了。”
他面上松口气，但心里还是担心这个想法，得叮嘱贴身伺候的丫鬟一定不能离身，绝不能让她出意外。
司芗绾故作疲惫有睡意停下继续交谈，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馅。
一直到天亮她都没睡着，听到宗晏纾起身的动静，故意熟睡，等确定宗晏纾出门了才睁眼。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临出门前吻了她的额头，上面还有温热湿，润的痕迹。
他不会真心悦自己吧？
想罢赶紧甩甩脑袋，肯定不是的，不过是因为内疚和自己眉间和齐蹊儿相似罢了，她可不会再犯上一世的愚蠢。
她收回心神，叫来宝珍，身边只剩这个丫头每次都接触汤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