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平王府门前高高挂起两盏红灯笼，威严的王府添了一抹喜庆。
那日过后没再生什么事端，在几声炮竹响中迎来了除夕夜，司芗绾在王府过的第一个年夜。
王府和普通人家的年夜一样，同样是合家年夜饭和守岁，平日都是各自在各院吃，只有重要的节日会一起。
除夕夜这日的吃食比平日要丰盛许多，足有四十九道菜，还有皇上提前送来的赐膳。
司芗绾上一世没资格参加王府的家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排场。
北境将士还在为一顿饱饭发愁，王公贵族却有四十九道菜，深深体会到什么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此灾年难民四起，没人会想着节俭，贵族阶层从上到下都坏了，无药可救。
宗晏纾似感受到她的情绪，关心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喃喃应了声“没事”。这是皇上该考虑的事管她什么事，倒是庸人自扰了，她只管自己在乎的人便好。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院内，王爷正坐，男丁以右为尊，依次是宗晏纾，宗明宇，宗烨，左次座依次是老太妃，李次妃，戚夫人。
桌上并无多出的座次，按礼妾室都不能入座，更何况司芗绾只是一等奴婢，她站在一旁伺候。
哐一声！
宗晏纾把碗放在桌上发出声音，表达着不满。
原本喜庆的气氛变得紧绷，纷纷看向他。
平王皱皱眉，要是放在以前就训斥了，经过前几日的事，他忍着没有发作：“怎么回事？”
“是不是少了张椅子！”宗晏纾冷着脸说道。
大家四下看了眼，目光不约而同停在司芗绾身上。
李次妃故意说道：“看我的脑子，差点忘了司娘子，本妃前几日身体抱恙疏忽了，世子勿怒，这就添椅子。”
“慢着！”平王沉下脸，眼色冷厉，“添什么椅子，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上桌！”
他看向李氏，训斥道：“你是本王的妃子，跟一个奴婢低声下气干什么，除了本王你对谁都不用那么卑微。”
“王爷教训的是，妾身知错。”李次妃故作委屈低声回道。
宗晏纾心知奴婢的身份不能上桌，但绝不允许他们这样羞辱她。
“明明是你们让我带她过来的，既然没有她的座位，那想必也没我的座位，反正往年我也不在府里过，就不打扰了。”
他起身拉着司芗绾就要离开。
“放肆！”平王怒拍桌子，“你今日走出这道门以后都不用再进了。”
所有下人瞬间伏地跪下，宗晏纾怒火上头，就要离开承运殿，被身后的人拽住。
司芗绾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对他摇摇头，要是从这走出去就中了李次妃的诡计了。
这分明是李次妃故意闹这一出，想让他们父子俩起冲突，在他们刚刚缓和的父子心中嵌入毒针互相刺对方。
院内气氛剑拔弩张，没等其他人说话司芗绾先行了一礼，随即缓缓说道：“王爷息怒，世子息怒。世子方才所说的座位让奴婢诚惶诚恐，若奴婢入座就是僭越礼制，轻则杖刑，重则斩首。这是世子所愿？”
宗晏纾愣住，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司芗绾随后朝平王躬身感谢：“奴婢谢王爷阻拦，不然奴婢要么违抗王爷之命，要么僭越礼制之罪。世子若说为奴婢跟王爷争吵，奴婢可不接受，王爷是为奴婢好，若世子也是为奴婢好就是错怪王爷了。”
两人的怒火经她这么一说都冷静下来，特别是平王，他刚刚不是为司芗绾考虑，而是单纯的愤怒李次妃的卑微，言语还攻击她，现在反倒被感谢，难免觉得不好意思。
宗晏纾听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是自己反应大了，一时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老太妃适时起身打圆场，“好了，都多大的人啦，吵架成何体统，小纾，赶紧坐下！”
他没有动，有些拉不下脸。
司芗绾看了眼，神情冷淡，他心中一凉，比起让她失望，这点脸面算什么，赶紧回到座位坐下。
老太妃朝她投去一抹柔和的目光，这孩子是个识大体的，还能管得住小纾，真是不错。
李次妃神色晦暗，这该死的贱婢，眼看要成事，又坏在她手中。
再看看儿子只知看戏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看不见袭爵亲王的希望快成泡影了吗！
“宗明宇！你挤那么过世子那边干嘛，往下坐坐！”
宗明宇莫名被训，明明就很空他哪有挤，但被母亲瞪着只能老实往下挪，自己在郡王府过得正潇洒，母亲非要他过来，还要挨训。
一场小插曲过后院内恢复原来的气氛，司芗绾在一旁站着伺候，李次妃故意使唤她做事，又是添酒水又是擦桌子捡东西，一刻都没让她停下来。
宗晏纾脸色难看，再蠢也知李次妃是故意的，联想到刚刚的事知道是她故意的，总算是忍着没让对方得逞。
漫长的年夜饭总算在迎来新年第一个子时结束，宗晏纾赶紧上前扶着司芗绾回世子府。
司芗绾松口气，累死她了，整个人趴他身上。
宗晏纾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面色柔和：“我背你回府。”
没等她拒绝已经被他放到后背背起来，也确实被李次妃整得手脚无力，由着他去。
李次妃扶着平王到清心院歇息，他忽然说道：“阿葵，你今晚是故意激怒本王和世子争吵是吗！”
她浑身一怔，急忙跪下：“王爷冤枉，妾身不敢。”
“哼！你真当本王上了年岁糊涂了吗！为何针对那个奴婢？”平王赤红的脸颊带着几分醉意盯着她。
“王爷明察，妾身真的没有！今晚秦嬷嬷不在身边伺候便多使唤了几次，要是王爷怕世子不悦，妾身以后避着点那个奴婢就是。”她说着红了眼眶，十分委屈的模样。
平王蹲下身，捏住她的脸颊，眼中露出危险的寒光。
“本王警告你，若再有下次，一并惩罚！”
他说完直接离开清心院到潜心院去，等他走远李次妃脸上的委屈瞬间消散，露出一抹狠毒，又是那个贱婢。
司芗绾并不知清心院发生的事，刚回到世子府，下人们还没休息。
大家眼巴巴看着宗晏纾，他一脸疑惑。
就知道他没准备，司芗绾从怀中拿出许多小荷包布袋，“这是世子给大伙准备的压岁钱，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大家纷纷笑着接过压岁钱，给宗晏纾和她说着感谢吉利的话。
宗晏纾常年在军营，除夕夜大多只是吃得好点，从来没发过压岁钱，好在有她在。
等大伙散了之后，司芗绾才朝他伸手：“一百两，请世子大人报销，还有奴婢的压岁钱世子看着给。”
他一脸无奈，本来还想感动一番的，随手拿出两张百两银票，司芗绾一把拿过来：“谢世子大人的压岁钱。”
看她那么开心，他也没在意那些银子。
王府的年比民间要无聊，初一初二不是祭祀就是在家待着，民间的活动不能擅自出去，免得引起骚乱。
直到初三才能出去各府串门来往，司芗绾在这边没亲没戚的也只能在家莳花弄草。
年还没过几日，北境来了急报送到都司，都司赶紧派人送来王府，需要宗晏纾去北境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