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青砖铺设的主街还是独属于官家，他们三人纵马掠过街道，两侧经过的百姓只能跪下低着头，等过去才能起身离开。
他们进入内城便下马，这里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可纵马，只能疾步往皇城去。
司芗绾对这片区域并不陌生，司家当初也是在内城住，当初父亲可是三品大官，区域还是靠近皇城。
她远远看着，如今的司宅早已经换了主人。
宗晏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跟她解释道：“那里现在是国舅周明的宅邸。他也是太子的老师。”
她随意嗯了声，收回目光，谁家的都和她没关系，此行也不是来追忆过去的。
三人经过内城，由钦使领着进入皇城，高高的宫墙将两个世界隔绝，墙内矗立着巍峨的宫殿，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清晨的熹微落在金色的琉璃瓦上闪闪发亮。
司芗绾虽是三品官员的女眷，但并没有进过宫城，这还是第一次，难免露出惊讶的神情。
宫城由禁军守着，全副胄甲，气势逼人，仿佛只要她稍有异动就会人头落地。
司芗绾忍不住吞咽口水，这压抑的气氛令她很不舒适，这辈子来这一次就够了。
终于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养心殿，在门外等候内侍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内侍太监出来，尖锐的声音说道：“世子大人，钦使大人，陛下让你们进殿。”
说着目光还扫了眼司芗绾，宗晏纾问道：“陈公公，那阿绾呢？”
“回世子，候着。”
宗晏纾担心司芗绾一人在外面，司芗绾低声说道：“世子快进去吧，别让圣上久等了，妾身在这没事。”
“好，你自己注意，在这等我。”
宗晏纾进殿，殿内父王也在，两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看向高座，宗安帝气色恹恹，神色不太好，正躺在长椅上脸颊苍白。
“是晏纾来了吗。”皇上闭着眼睛问道。
宗晏纾行跪礼：“臣宗晏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上次入宫是两年前，还是为了司芗绾妹妹的事擅自入京面圣，如今皇上的状态更差了。
宗安帝缓缓睁眼，浑浊的眸子威严却已经没有生气，就像没了牙齿的老虎，只剩余威。
“你刚入京本该让你好好休息的，但事出紧急你要辛苦些。”
宗晏纾并不意外，急召入京不可能是为庆祝大寿，早知是有其他事安排。
“臣能替皇上啊分忧是臣的荣幸，不辛苦，请陛下吩咐。”
宗安帝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孩子总是让朕舒心，不像其他孩子，不肯消停！”
他说这话神情带着一丝怒气，呼吸不畅闷咳几声。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宗晏纾劝慰道。
皇上深吸口气，脸色比刚刚提起一丝精神，挥手示意殿内其他人退下，转眼只留下宗晏纾和平王。
“小纾。”宗安帝改了亲昵的称呼，“你可知朕曾经有位长兄？”
宗晏纾看了眼平王，后者没特别反应才点点头：“回陛下，臣以前听人说过，但知之不多。”
“朕的那位兄长当时是储君，很照顾其他兄弟，还教朕和你父王拳脚功夫。奈何下人疏忽东宫竟发生火灾，那夜烧死了上百人，长兄也在那场火灾中不幸离世。”宗安帝回忆着往事，脸上多了抹愁绪。
宗晏纾听着心下疑惑，此事很多人都知道，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提起这件陈年旧事。
皇上顿了顿，缓缓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道：“但长兄的长子没看到尸体，这些年宫内众说纷纭，朕曾派人寻遍天下都没找到他。这天下本该是兄长的，若是长兄的孩子还在，你觉得该如何？”
宗晏纾愣住，他常年在边境只知先帝时东宫火灾的事并不知还有个孩子存在。如果那孩子真的还在，按照祖制就应该是储君。
若是两年前那他肯定就这么如实回答，可现在不会，事关大启未来储君他身为藩王世子怎么能回答。忽然想起阿绾，如果是她会怎么回答呢？
她肯定会踢皮球装糊涂，便学着她回道：“回皇上，今日若是敌国袭扰大启边境，臣知道该打回去立大启雄威，可陛下所问恕微臣愚钝，确实不知该如何，臣以为应该是圣心决断。”
宗安帝没有听到想听的话，苦笑着摇摇头：“小纾，你也变得圆滑了，不愿跟朕说实话。”
“罢了，便由寡人独，裁吧。”皇上收起脸上的笑容，面色凝重，“你父王入京时发现老三带了一个人入京，觉得眉眼和长兄很像，朕想让你去杀了他，此事不能假手任何人，朕只信你。”
平王闻言面色一震，立即说道：“皇上！若他真是长兄的孩子，可是留下的唯一血脉呀。”
“若让世人知道他的存在，大启将会掀起血雨腥风，朕只能对不起长兄。”宗安帝面露杀意。
若不是平王先看到，他不会用宗晏纾，也只有让宗晏纾动手平王才不会乱说话。
当年太子仁德广传天下，一旦让天下知道杀前太子的遗孤，天下舆论岂能同意。
平王气得呼吸急促，还以为皇上会念及长兄的旧情给那孩子恢复身份封官加爵，没想到竟然要灭口。
“咳……咳咳咳。”
他猛烈咳着，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
大殿回荡着咳嗽声，平王本就虚弱的身体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父王！”宗晏纾喊道，赶紧上前扶着。
宗安帝深吸口气，沉声道：“快传太医！”
宗晏纾握着平王冰凉的手，看他脸色越来越苍白，从太医院一来一回半个时辰都过去了，根本来不及。
猛然想到司芗绾在门外，急忙喊道：“皇上，父王脉搏停了，宣太医来不及，阿绾在殿外，请宣她入殿！”
皇上听到平王没脉搏面色一急，虽然不知他说的是谁，但眼下情况紧急只能依他所言：“准！宣她入殿。”
司芗绾正在殿外等宗晏纾，忽然看他神色慌张跑出来，还没来得及问便被拉着入殿内。
“阿绾，救救父王！他刚刚气急突然晕倒过去，已经没心跳了。”宗晏纾焦急说道。
她见平王躺在一侧，脸无血色，胸口无起伏，已经是突然性死亡征兆，顾不上给皇上行礼，立即让宗晏纾帮她一起施救。
先令平王平卧，让宗晏纾向后拉拽平王的头发，自己则用双手对胸廓进行上下按压，一直持续这个动作。
宗安帝皱着眉头，这女子如此年轻能懂什么，自己从未见太医如此施救过，这样按几下就能救人？
司芗绾累得香汗淋漓，两只手摁得发酸，已经持续半柱香的时间还在继续。
“这有何用，等太医来吧！”宗安帝看着没有一点动静，失去耐心，“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用，竟也信她。”
话音刚落，平王猛地睁眼吸气，然后呼出一口浊气，脸色渐渐恢复血气。
宗安帝一脸惊愕，这么摁压几下竟然真的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