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晏纾死寂的内心似乎在此刻得到一丝慰藉,还好她还在。
“让她进来祭拜!阿……司居士曾救过父王的命,理应让她送父王最后一程。”
护卫应下,不一会儿带着司芗绾进灵殿,大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竟然是个出家人,王府的下人也都面露惊愕,知道司娘子被休了,但不知道她出家了。
她没有在意众人诧异的目光,来到灵柩前,双手合十行出家人礼。
宗晏纾望着她,神情动容,两个月未见仿佛一个世纪,她瘦了。
司芗绾按照流程给老王爷上了炷香,家属答礼,她上前安慰道:“世子大人节哀。”
“谢谢你不顾非议来送父王一程。”
“平王待我不错,理应过来。”她摇摇头,转口问道,“太妃她们还好吗?”
“不用担心,伤心是难免,但祖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老人家不会有事的。”
她微微颔首:“那就好。”
宗晏纾看她瘦了,脸色也不太好:“你最近怎么样?在那边还好吗?”
“很好,庵里的师傅都不错。”她细声回道。
宗晏纾想跟她说后面的事,父王突然逝世,守孝期间不能兴婚事,至少要等一年后,要她等久一些。
还没来得及说,门外来了不速之客打断院内的气氛,来人司芗绾不陌生,竟然是周明,国舅爷亲自来祭拜。
不明就里的旁人低声赞扬周国舅重情义,这么远的路途不辞艰辛赶来送平王一程。
周明故作一脸沉重,先给平王上香,喃喃道:“在京城时还好好的,怎么就走了,皇上和太子都十分痛心。”
司芗绾皱眉,猫哭耗子,她可不认为周明会有那么好心,怕是来看看平王是不是真的薨逝。
宗晏纾也不喜欢周家,还是依着礼数答谢。
周明走到面前,轻轻叹了声:“世子节哀,皇上让我给你带来圣旨。”
“请周国舅明日再宣读,今日父王落葬。”
他说着没有理会周明,让下人准备起灵柩送去葬平王妃的陵墓,这是平王生前就安排好的。
司芗绾没有跟去送,身份也不合适,等灵柩的队伍走远她正打算去找个客栈住下时,福伯叫住她。
“司居士,世子安排了客房,今日天色已晚,您也不便赶路回大梵庵。”
她还想知道明日圣旨的信息,想了想没有拒绝:“那便叨扰了。”
在王府客房住下,老太妃年岁大了不能上山也没有去,特地过来找司芗绾。
不是感谢,是来警告的,警告她不管打什么算盘,不可能同意宗晏纾纳她为妃,故去的王爷也不同意。
司芗绾没有在意她的警告,让老太妃放心,自己有自知之明。
当日送灵的队伍回府已经是半夜,现在王府的下人都是宗晏纾的人手。他刚回来就有下人告诉他老太妃找过司芗绾,不知道谈了什么。
宗晏纾顾不上身上的疲累,赶到客房,她还没有休息,房间的烛火被风吹了一下。
“世子殿下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嗯,下午祖母找过你?”宗晏纾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说了些交心的话。”司芗绾没有多说,“世子血丝布满双眼,快回府休息吧,现在整个王府的担子都在你身上,事情不会就此结束的。”
她不愿说宗晏纾知道问也没用,只说道:“如果祖母跟你说的是不同意纳妃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只是需要你多等些时日,要过了守孝期……。”
司芗绾伸手放在他嘴唇上没让他说下去,随意点点头:“我知道,深夜了,世子回府休息吧。”
宗晏纾觉得这次见她感觉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
他走后不久她才松了口,朝床榻后面说道:“出来吧。”
戚夫人一脸紧张出来,她先宗晏纾一步过来找她,差点就被撞破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唤醒假死的针法!”
司芗绾看她着急的模样,冷声回道:“平王才刚走,一个月之后到大梵庵找我!那时给你。”
“还要等一个月?”戚夫人声音加大几分,“今日已经听到有好事者说温儿长得不像王爷了!”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说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司芗绾冷着脸说道。
戚夫人没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一个月就一个月,不能再变了!不然就同归于尽。”
司芗绾心中冷笑,那你也得有资格,下逐客令:“请吧,走的时候别让人发现!”
戚夫人恨恨离开,心想等救了孩子再想办法收拾这贱婢。
次日清晨,司芗绾起身,正要离开王府,周明沉着脸过来宣旨了。
宗晏纾也太嚣张了,竟敢让他延迟宣旨,真以为死个人就了不起,要不是碍于周家的名声,昨天就发作了。
老太妃带着王府众人接旨,其实他们心里知道无非就是袭爵的事。
周明宣读圣旨,巴拉巴拉一大堆,确实是由宗晏纾袭爵平王,守孝三个月之后举行仪典。
司芗绾在远处听着,对这并不意外,正当他们以为就这样,周明却还没停,继续宣读圣旨,还有内容。
“今臣弟逝世,孝道为大,遂令长子宗晏纾,赐以丁忧之假,归乡守制,以尽孝道。自即日起,守制三年,以尽哀思。朕命其暂别一切职务,期间都司指挥和北城卫指挥皆由内阁兵部重新商定人选。此旨下达,咸宜遵奉。”
司芗绾眉头紧皱,这是借丁忧之名夺兵权,她之前还不确定那个刘阿宝的太监是哪一方,现在可以确定就是太子的人。
宗晏纾脸色森冷,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个中深意,沉着脸问:“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世子殿下这是何意!有圣旨在此,不是圣上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周明斥责道,“念在平王爷刚走,就不追究你的不敬之罪,接旨吧。”
宗晏纾没有起身,继续追问:“新任辽东万全两都司指挥使谁任?北城卫指挥谁任?”
“这就不是世子殿下该管的了,世子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守孝道。”周明提醒道。
没想到父王,刚走兵权就被夺,宗晏纾眼底翻涌着愤怒,可惜不能抗旨不遵,没有说话直接起身接过圣旨。
“不用周国舅提醒,请吧,王府要闭门谢客,就不留周国舅了!”
周明嘴角闪过一抹得意,没了兵权的藩王就是丧家之犬,也就眼下能逞能,等不久太子登基,连藩属地都给他收回,甩袖离开。
眼前的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司芗绾想过丁忧的事,但北境的边防太重要了,她还以为皇上会夺情,没想到竟然同意丁忧去掉平王府的兵权。
这可不是小事,竟然这么草率。
宗晏纾有孝在身,短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太子不会止步于此,三皇子也不会看着太子不行动,乱世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