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闽讫替司芗绾诊脉,眉间缓缓皱成一个川字,眼底笼上一抹慎重打量着她。
这脉象分明是有身孕在身!
司芗绾眯起眼,看来自己有身孕的事果然瞒不过他,左手轻轻敲着桌面。
她是背对着宗晏纾的,借着老太妃喝茶的间隙,她朝对方微不可查摇摇头,示意他不能说。
封闽讫皱眉,实在看不透她想做什么,入府时隐瞒没身孕说成有身孕,现在明明有身孕又要隐瞒成没身孕。
要是老太妃和世子知道她有身孕肯定不会逐她出府,可从她的反应看显然是知道有孕在身,是故意不让他们知道。
“封医正,情况如何?”老太妃打断他的沉思。
他回过神,来不及多思,自己还有把柄在她手中,只能按着她的意思隐瞒此事。
“回太妃,司娘子没有身孕。”
老太妃沉下脸,不满地冷哼一声。
她对司芗绾没有意见,甚至还有点喜欢这个孩子,特别是听平王说在京城救了他的命,心底是不想她离开王府的,也不知这个大孙子抽什么风非要出妾,怎么劝都不听,原本还想着要是有个孩子就有理由不让她离开。
宗晏纾脸上也闪过一抹失落,他内心当然不希望她去什么尼姑庵,世人的非议算什么,他才不在乎,只是不想她失望才顺着她罢了。
司芗绾提着的心放松下来,朝老太妃施礼,“在王府的这段时间感谢太妃的教诲,民女会受用终身。”
“诶,老身哪有教你什么,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只是和王府缘分浅。”
老太妃情绪不高,没再多说便让他们退下了,嘱咐她离府不用来告辞。
她应下,三人离开平心殿。
司芗绾主动提到要去给平王请安,离开前总要说一声,封医正一同过去,顺便帮平王检查身子。
平王从京安回府后身体并没有好转,都司的庶务大部分都交给宗晏纾来处理,他在府修养身体。
他们来到王爷休息的东殿,下人正在照顾,听到他们过来,起身坐着。
“民女司芗绾给平王请安。”
“下官见过王爷。”
“儿臣给父王请安。”
平王脸色苍白,闷咳一声:“唔,都起来吧。”
“王爷,下官替您诊脉。”
“诊不诊都一样,本王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他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伸出手让封医正检查,随后看向司芗绾,“司丫头什么时候离府?”
“回王爷,明日。”
平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多说,疲惫地点点头:“离开了也好,现在正是多事之秋。”
大家心中明白王爷所叹为何,京城新旧更替,汉王虎视眈眈,又有永王长子的事,大启未来平静不了。
“王爷还是要放宽心,您操劳过度郁结于心,加上来往京城一趟,身体比之前还差。”封闽讫面色凝重。
平王并未在意,收回手淡淡“嗯”了声,转口问起潜心院的情况。
“听说温儿得了伤寒,情况怎么样!本王能去看看吗?”
封闽讫面色微变,立马拒绝:“回王爷,郡王殿下的病情暂时无大碍,只是伤寒有传染性,王爷身体虚弱,暂时还是不要靠近,万一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温儿不会有生命危险吧!”平王担忧问道。
“请王爷放心,郡王殿下的生命不会有碍,只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这期间避免传染全府,潜心院暂时不能进出,下官会照顾好殿下的。”
平王“嗯”了声,没再多问,他对封医正十分信任。
司芗绾一脸无奈,听着实在太膈应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事真不想知道那么多。
封闽讫注意到她的神情也不禁低下头,他对这个事还是后悔的,不然也不会一直避着戚夫人。
离开东院,宗晏纾有事要去都司处理,特地让封闽讫送司芗绾回世子府。
回府的路上,司芗绾主动跟他问起宝琴的事,上次之后就没再见过宝琴。
封闽讫告诉她宝琴的伤已经恢复了,她弟弟的病也救了,姐弟俩已经离开应都府。
她随意点点头,封闽讫见前后无人,低声问道:“你就要离开王府,和她说的那件事怎么办?”
司芗绾知道他说的是她答应戚夫人那件事:“放心吧,既然答应你们自然不会不管,能制造假死现象的药叫七寸根,一寸一时辰,只能食七寸,七个时辰后用特殊针法唤醒服药者便可。”
她说着拿出一个荷包给他,“里面便是七寸根,至于针法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们!”
封闽讫接过荷包,没有针法他们便不能用药,她这是把做此事的时机留在手上。
他问道:“该怎么在七个时辰内完成所有事呢?”
“那是你们该考虑的事,我只答应给方法,该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王府和世子待我不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能帮你们瞒着已经觉得不堪,不要再想我做更多。”司芗绾沉声道。
“那你瞒着有身孕不同样……。”封闽讫嘴快没过脑子。
司芗绾脸色一沉,眼中闪过杀意。
“要是你再敢提此事,那就一命换三命,我不一定会死,但你们三个一定会死!”
封闽讫脸色苍白,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后悔口无遮拦,这种事怎么能当面说。她的狠辣手段连李次妃都死了,惹她就是找死。
“抱歉,以后绝对不会再提起。”
司芗绾冷着脸不用他再送,跟这种人走在一起都觉得吊胃口。
夜色沉沉,宗晏纾回到世子府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司芗绾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他。
她贴心伺候着,宗晏纾每吃一道都会说好吃,让她下次再做给他吃。
她只是轻声答应,今晚是她在王府的最后一夜,以后能不能再见到都不知。
屋内气氛沉重,他一脸不舍:“到了尼姑庵照顾好自己。”
司芗绾微微颔首,暗黄的烛火下看着他泛黄的脸颊,就要离开了,好像从来都没给过他什么。
她想着情不自禁吻上去,宗晏纾瞪大眼睛愣住,感受到薄唇上的温热,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他沉醉。
这一吻很长,含义很深。
是感谢,是不舍,是放下,是告别,唯独没有遗憾。
宗晏纾深深吻着,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清醒意识下的亲密,他贪婪地吸允着,内心躁动不安。
正当他的手要进一步动作时,司芗绾故意碰掉盘子,她有孕在身,给不了他。
当啷一声打断两人的动作,她顺势推开他,屋内烛火摇曳,气氛暧昧。
司芗绾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大大方方拾起盘子,打趣道:“世子殿下在害羞吗?”
宗晏纾面色一滞,男人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害羞,辩解道:“我才没有害羞!只是饮了酒有些脸红罢了。”
看他认真辩解的模样,她扑哧笑出声没再打趣他。
这段小插曲后屋内沉重的气氛缓和下来,宗晏纾脸上多了丝笑意,嘴上还留着她的温度,回味着刚刚的悸动内心甜滋滋的。
一宿无话,次日天刚亮,司芗绾便带着简单的行装和宝珍离开平王府,宗晏纾亲自送她去大梵尼姑庵。
大梵尼姑庵虽然在应都府辖区,但是距离应都府足有大半日的路程,经过大梵音寺还要走一个时辰。
未时最后一刻他们才来到大梵尼姑庵,马车缓缓停在山脚下,宗晏纾不便上山只能送到这。
司芗绾百感交集,他们在一起四年,对他也不是毫无感情的,他也有很多让她感动的地方。
只是这一世不管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腹中孩子都没得选,只能这么做。
上山前她回过身,朝宗晏纾屈膝行礼。
“四年来承蒙世子照顾,司芗绾在这感谢了,世子保重。”
说完没等他反应便转身上山。
宗晏纾看着她上山的背影越来越远,好像这一别就是永别,心底莫名感到难过。
他想要追上去拉住她不准她走,可又没有理由那么做,他答应让她上山的。
直到司芗绾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回过神,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内心空落落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