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骓被吓得扔下他们独自跑路,宗晏纾咒骂一声,在落石的一瞬间将司芗绾护在身下。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拉到身下保护着,宗晏纾两只手撑着,不时被落石砸到才闷哼一声,脸色逐渐苍白,鲜血沿着手臂流下来。
司芗绾从惊慌中回过神,怎么能让他护着自己,于公他是平王府世子镇守边关的指挥使,身份显贵,于私自己宁死也绝不能欠他这么大的救命之恩。
她猛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全身护着他不让落石砸到。
宗晏纾愣住,一脸惊愕看着她,都忘记身上的疼痛,想要起身又因后背受伤使不出力气,甚怒。
“罪奴,你在做什么!”
司芗绾凄美一笑,“罪奴命贱,怎么承受得起世子的保护,若非奴婢坚持,大人也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陷入危机,我只希望羸弱之躯能护大人无恙。”
宗晏纾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在用身体保护他!
他从小长在皇室,看惯了阿谀献媚的人,薄情寡义的人,讨好他的,奉承他的,算计他的,惧怕他的,除了故去的母亲,再没见过有人甘愿付出生命保护他。
他相信孟德他们会愿意付出生命保护他,但那不一样,那是身为战士的责任。
可她……竟然毫不犹豫挡在他前面,还露出这样坦然的笑容。
他甚至怀疑她用苦肉计想借机请求饶她一命,可她没有,双眸纯洁无瑕,没有一丝杂念。
司芗绾支撑的双手微微颤抖,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忽然一块大石头砸下来,砸中她的后背,闷哼一声,晕了过去,整个人趴在宗晏纾身上。
他回过神,急得怒声喊道:“罪奴,你醒醒,你的命是本官的,谁允许你死的!”
“你要是敢死,本官就把你家人全杀了。先从小的开始,你有个痴儿小弟,我先杀他,将他大卸八块喂马,你还有个小妹,将她赏赐给营中士兵,还有你爹,你娘,你祖母,你二叔,本官统统都杀了……。”
司芗绾脑海深处听到这些话,双手下意识用力抓着他的肩膀。
他的伤口被抓痛,顾不上疼痛,心中竟因为她没死松了口气,嘴上还在不停重复着要杀她家人的话。
短短一刻钟好像过了许久,四周终于平静下来,山上滚落的石头也停下了。
宗晏纾想要求援,可四周荒无人烟,哪来的人。
不知喊了多久,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好像听到夜骓的声音,它嘴里还叼着人?
真是幻觉了,夜骓怎么可能咬人。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司芗绾被痛醒,“哎呀”一声。
“姑娘,你醒啦。”
司芗绾原本还迷迷糊糊,被眼前一张干瘪的老脸吓了一跳,老婆子笑盈盈看着她。
“你是孟婆?”
老婆子笑了声,“什么孟婆,你以为自己死了呀,老身是麻婆。”
“麻婆?”司芗绾甩甩脑袋,不知眼前怎么回事。
麻婆拿过一碗汤药递给她,让她喝下去,边说道:“你们那只马还真是聪明,要不是它带着我家老头子过去,你们两个娃娃死了都没人知道。地龙转身还敢进山,真是不怕死。”
司芗绾缓过神来,听老人家的话,是夜骓带人救了她和指挥使。
想到宗晏纾,她急忙问道:“老人家,和我一起那个男的呢?他没事吧?”
“看你担心的样子,是小情郎吧。”麻婆打趣道,“放心吧,他伤得比你轻,已经无大碍,一大早跟着我男人去鬼地了。”
“鬼地?”司芗绾瞪大眼,不禁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眼前其实是阴曹地府,麻婆就是孟婆。
麻婆看她这反应,解释道,“和鬼怪没关系,因为那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凡是进去过的人从来没活着出来过,所以被叫鬼地。早上你男人……。”
司芗绾主动解释道:“老人家,他不是我男人。”
“好好,不是就不是。”麻婆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男人昨天问我们方圆有没有黑炭一样的泥土。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黑色的泥,要是有也只可能是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他听了便说要去看一看。”
司芗绾眼睛一亮,难道真有可能是她要找的黑土?
“老人家,我昏睡了多久?”
“两日。”
那今日是约定的第六日,还没到第七日,她内心一激动想起身,屁股一阵酸痛,差点忘了还受着伤。
只得老实坐回去:“老人家,那个地方离这多远,我想过去。”
“远倒是不远,半个时辰脚程,你受着伤过去干嘛?”麻婆以为她是担心男人,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叮嘱过老头子不会让你男人进去的。”
司芗绾没多解释,反正解释了老人家似乎也没听进去。
外面木门吱呀响,麻婆笑道:“好了,你不用出去了,他们回来啦。”
“小纾呀,你家小娘子醒了,担心得紧,正要下床去找你呢,快进来吧。”
宗晏纾进屋,他换下那身束身锦衣,穿着宽松的农家粗布麻衣,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虽然有几分樵夫的模样,却也掩盖不住他十几年战场厮杀留下的戾气。
两人互相看了眼,都没有说话。
麻婆会意一笑,离开房间,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司芗绾看看他,微微欠身:“请大人恕罪,罪奴没办法行礼。”
“在外不必以大人相称,以免暴露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宗晏纾语气罕见柔和几分。
“罪奴不敢冒犯,还请大人明示该如何称呼。”
“二老似乎误解我们是夫妻……。”
司芗绾立马解释道:“大人请放心,罪奴刚刚已经跟麻婆解释过我们并非夫妻,不必担心被误会,可以以主仆相称。”
宗晏纾柔和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随便!”
她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问起被诅咒的土地的事。
“大人,您刚刚是不是去看了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淡淡“嗯”了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片地进不去,四周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而且山前死了许多活物,老人家所说非虚。”
司芗绾知道宗晏纾没必要撒谎,也没有怀疑他的话,但内心强烈感觉就是那片地。
“明日是奴婢与大人约定的第七日,我要过去看看。”
宗晏纾浓眉一皱,“若是担心我因此将你斩首就不用去了,你在山前……护我,算一命抵一命,这个约就此作废,回营后继续做你的管事便好。”
“不行!”司芗绾急忙喊道,“约定不能作废。”
她可是要靠这个约定能获准治疗阿爹和阿弟的,还想彻底改变女罪奴营。
宗晏纾脸色难看,好不容易打算放她一命,这罪奴竟这么不知好歹,还以为她听到会感恩戴德,没想到是这般反应。
“你就这么想死吗!”
“奴婢当然想活,但约定就是约定,山前的事是大人先救奴婢,奴婢只是还恩,大人不必作废约定。”
“好,就如你所愿。”宗晏纾生气说道。
司芗绾浅浅一笑,“奴婢谢谢大人。”
宗晏纾愣住,想起她挡在自己上面时的笑容,别过脸,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吧”,人已经离开房间。
???
司芗绾一头问号,他刚刚是在关心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