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卫上前给司芗绾施了一礼，有模有样的。
“长高了，黑了。”司芗绾扶着他起身，温柔笑着，“听阿娘说你现在也能照护家人了。”
“那是，弟弟可不是光会长个不长能力的。”司小卫做个调皮的鬼脸。
司丞良打了他一下严厉斥道：“怎么跟你长姐说话的，你的小成就都是多亏你长姐引路。”
“是是是。”司小卫耸拉着脑袋认错，转口问道，“阿姐，你怎么过来了？应都府的事情办好了？”
司芗绾一怔，虽然弟弟装出孩童般的样子，但他偶尔展现出来的又是成年人的思维，就像这话问得好像知道她去应都府做什么事一样。
不过她也没隐瞒，点点头：“都办好了，这次过来是看看你们，顺便跟你们商量件事。”
“阿姐是不是想要安排一家人离开边境的事。”司小卫眨眨眼说道。
她无奈点点头，这弟弟的行为处事确实不合常理，猜到也不意外。
司丞良愣住，面露疑惑：“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是流放的罪人无召不得离开，难道是皇上改变圣意了？”
司芗绾遗憾摇摇头：“阿爹，皇上近来圣体不安，已经很少管朝事，不会改变圣意的。”
“那你们说的离开是何意？”司丞良皱眉问道。
“太子近来动作频频，一直在针对平王府，其中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想让平王府为他所用，要么想要平王府手中的兵权。还有另一方人也找过世子，我想京安可能要不平静！”司芗绾说出自己大胆的猜测。
这是她的猜想，想让父亲和弟弟分析下情势，毕竟朝局之事她肯定没有父亲那么了解。
司丞良沉思不语，过了会儿才喃喃道：“另一方找世子的人很可能是三皇子。”
“三皇子？”司芗绾回忆着，对此人印象极少。
“我在朝时和三皇子接触过，他总是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平日喜欢和听戏的文官武官在一起，善于助人，出手阔绰，当年在百官中有不少声音要立他为储君，后来圣上还是按照祖训立了现在的太子。”
司芗绾疑惑：“大启不是向来立长不立幼的吗？为何大臣们会敢提三皇子为储君的想法。”
司丞良面色凝重，说起一段关于皇室的秘辛：“你们年纪小不知道，当年先帝在位时的太子并非当今圣上，当时已立储君，但当时的东宫因为下人疏失起了大火，太子太子妃皆葬身于此，但小殿下的尸体却没有找到。若按立长当找到当年太子的儿子，所以老臣们才敢提。”
她一脸惊愕，没想到皇室还有这等辛秘。
“不过圣上前些年也一直派人寻找，实在没找到才立下如今的储君。”司丞良说着收起话头，“说远了，所以当年立长最不服气的就是三皇子。”
司芗绾恍然点点头：“那应该就是了。如果京安不平静，我们便有机可乘。世子也说过愿意救你们离开，一定会让司家名正言顺离开边境。我想商量的是离开之后的事，想听听阿爹的想法，还有阿弟。”
父亲曾经是国子监祭酒，不知是否还想重返朝堂，弟弟现在则在兵营锻炼，没了罪奴身份肯定也能谋个好前程，她不想直接安排他们的人生，尊重他们个人的选择再安排。
司丞良幽幽叹了声：“都这把年纪了，若真有机会离开，我只想远离朝堂斗争，过普通百姓的日子，种豆南山下，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她不意外父亲有此想法，想必对当下朝廷失望至极，父亲前半生竭尽全力考科举当朝官，奋斗数十年以天下为己任，到头来害得全家老小被流放边境，后半生只想陪伴家人，安度余生，百姓朝廷大启都与他无关。
“阿弟，你呢。”司芗绾看向司小卫。
司小卫拧着如墨般的细眉，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我会留在营中。”
司丞良立马反对，沉声道：“你小小年纪留在营中家里人还要担心什么时候死在战场，不死在战场也会死在那些阴毒诡计之下，我不同意！”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若真如父亲所说那样我也认，父亲不必同意。”
“你！”司丞良气得骂不出话，这小子竟然敢跟自己顶嘴了。
“阿爹别生气，我想小卫这么决定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妨听他说完。”司芗绾说道。
“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逞威斗狠，想出风头。”司丞良骂道。
司小卫细眉紧皱，反驳道：“我做就是逞威斗狠想出风头，那父亲做的又是什么？”
司丞良挥起巴掌想要动手，司芗绾一脸无奈挡在前面，再不拦着怕是要打起。
“小卫，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快道歉。阿姐知道你留在兵营是想万一再出什么事能护佑家人，不想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再受难。”她说着给他眨眼示意。
司小卫面对长姐的气势弱下去，躬身道歉：“阿爹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话，我所想不是出风头，就跟长姐所说，我留在营中就是为了父亲母亲能安心种豆南山下，况且长姐还在王府，若无人护佑岂不是任人欺负。”
司丞良沉着脸，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小的那些总要有人护佑，特别是闺女嫁入高门大户更加需要娘家人撑。
“随便你们吧，我老了，也做不了你们的主，自己选的别后悔就行。”
司芗绾松口气，父子俩总算没打起来，“那便这样打算，若能安然离开，小卫继续留在营中，阿爹阿娘妹妹我来安排，远离京安权力斗争。但我不会让小卫知道我们在哪，以免带来麻烦。”
司小卫疑惑，但也点头应下。她没跟他们说自己也会想办法离开王府，那时宗晏纾可能会找她，所以不能让小卫知道。
“对了阿爹，让秦莽大人给你安排个帮手吧，小卫不会再回到石头山的，不用给他留这个闲职。”
“随你吧。”司丞良没好气应道。在这之前还不知小儿子的野心这么大，今日确定他也不会回到石头山，自己那么辛苦撑着干嘛。
事情安排妥善她也没多留，还想下午赶回城去一趟老宅，不知种桑的事安排得如何。
临离开前司小卫叮嘱道：“阿姐，你在北境城要多加小心，最近城内有匪患，不可一人独行。”
“知道了，你快回营吧。”
“不急，我见见大姐夫行个礼再走。”司小卫打趣道。
“人小鬼大。”她无奈笑笑，看宗晏纾正过来。
司小卫上前给宗晏纾行礼，主动喊道：“小卫见过大姐夫。”
宗晏纾愣了瞬，旋即满意点点头：“在营中还适应吗？”
“适应，多亏了大姐夫给我锻炼的机会。”
他左一句大姐夫，右一句姐夫哥，叫得宗晏纾嘴角咧到耳后根，“我听老孟说了，你进营才几个月便立功不断，好好干，等没了流放罪奴的身份就能晋升。”
“谢姐夫哥，那我先回营去了。”
说罢他便拱手退开，还不忘朝司芗绾做个鬼脸。
司芗绾无奈笑笑，乐见这孩子别那么沉稳，走到宗晏纾身边：“世子大人别特殊对待这孩子，能留下就留下不行就让他回石头山，不然上战场也是送条命。”
“放心吧，要是真不行老孟会处理的。”宗晏纾收回目光，随口问道，“和家人聊好了？”
“嗯，让世子久等了，回城吧。”
两人随后离开石头山，在入城时孟德匆匆赶来，“头儿！”
宗晏纾看他们一行人行色匆匆，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城外有匪患袭扰村子，属下正带人前往追击。”孟德回道。
宗晏纾浓眉紧皱：“匪患很严重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前，那群匪患不像普通山贼，个个训练有素，擅长马术，每次都追丢。”孟德提起此事还恨得咬牙切齿，这对他简直是耻辱，被猴一样戏耍。
宗晏纾面露迟疑，他本该同去的，但司芗绾还在。
“大人去吧，妾身正好去北济坊看看花老伯，离这也不远。”她主动说道。
“大人，追击匪患属下去就行，您送司娘子回营吧。”
宗晏纾想了想，他是北城卫指挥使必须要去，跟司芗绾说道：“那你在北济坊等我回来接你回营。”
司芗绾微微颔首，宗晏纾安排两名士兵送她过去，随后上马，面色一改柔和，厉声喝道：“小小匪患也敢扰我边城，随我拿下这群宵小。”
孟德为首的众将士齐声应和，气势和刚刚完全不同。
司芗绾看着他，还是这种时候的气势熠熠夺目，只有他在北境军才是北境军，连抓个匪患都能气势如虹。
在低沉的马蹄声中一行人扬起尘土出城远去，她入城前往北济坊，没注意到城门茶楼有一道深邃狠毒的目光盯着她。
一阵风吹起这人凌乱的头发，露出鼻梁两道深深的刀口痕迹，阴恻恻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