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秦王破阵乐,舞尽边关英雄泪。
司芗绾以手代剑,凄美凌厉的舞姿震撼人心,晚风萧萧更添一缕戍边的悲凉。
一众将官从对她美色的惊叹,到对她舞姿的震撼,最后竟对这奴生出几分尊重。
唯有真正理解戍边将士的艰苦才能将破阵曲舞得如此淋漓尽致,触人心弦。
宗晏纾的感触很深,烈酒入喉,一杯接一杯。
曲终,司芗绾的剑舞停了,她们被招呼到席间伺候倒酒。
在宗晏纾面前无人敢放肆,对待她们也是规规矩矩的,没人有过分的动作。
司芗绾给大家倒酒,走到宗晏纾身旁,他喝得面颊微红,吟起诗来。
“黄河远上白凉州,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唱罢,一碗酒一口而尽,轻喝一声:“倒酒!”
司芗绾给他装满,他又是一口而尽,觉得不畅快,拿起坛子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就喝了半坛子。
他七分醉意杏眼微挑,随手拿起身旁的七星剑,直接耍起来。
“起鼓!”
咚!咚!咚!
他长剑指着司芗绾,“你来伴舞!”
司芗绾没法拒绝,只能陪他舞。
两道身影交叠,一剑一舞竟毫无违和感,纵跃回眸,擦肩凝视,长袖挥舞,引得人连连拍掌叫好。
司芗绾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舞得兴起,没注意到脚下踏空,整个人往席间倒去。
“小心!”众人惊呼一声。
宗晏纾见状,扔下剑,如流星踏步越过去,一把将她拉住,撞入怀中。
司芗绾受了惊,紧紧抱着他,宽厚的胸膛稳稳的,一股清香的酒气入鼻,不饮酒也醉三分。
“没事吧。”
他喑哑的声音算不上好听,却有独属于他的魅力令她感到莫名安心。
她一抬眸,两人四目相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心跳都慢了一拍。
“头儿,没事吧!”孟德赶紧跑过去。
青青阿彩她们也过来,“司姐姐没事吧。”
司芗绾回过神,急忙推开宗晏纾,脸颊滚烫,好在是黑夜看不清她的脸色。
“我没事。给大人添麻烦了。”
宗晏纾没有搭话,醉意已经清醒,转身拾起七星剑。
他竟然扔下自己心爱的剑去救一个罪奴,真是可笑。
一段小插曲过去,院内恢复欢声,宗晏纾让青青过去伺候倒酒,司芗绾只得给孟德他们倒酒。
青青战战兢兢吓得手都颤抖,不停看向司芗绾,心想着赶紧救救她。
司芗绾爱莫能助,不知道他哪根神经不对,估计又觉得自己冒充他青梅竹马吧。
宗晏纾无意间看过去,正好司芗绾看过来。
他赶紧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别处,随后暗骂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避开她,要避也是这个罪奴应该避开。
后面他一直喝闷酒,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宴饮一直持续到戌时末大家才散,司芗绾收拾好院子已经是亥时。
“大人,罪奴已经收拾好,若无其他事便回营了。”
“等一下。”
宗晏纾阴沉着脸,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今夜安排的不错,舞得也不错,赏你的。”
司芗绾看了眼桌上的银子心痒痒,但是他施舍的态度让她不爽,别以为可以用银子羞辱她。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今夜的事就是罪奴身为管事的职责,无功不受禄,先回营了。”
她走后留下宗晏纾一个人独自在风中凌乱,秦莽不是说她分家要十两银子吗?竟然这么硬气,敢拒绝他的赏赐,她是头一个!
司芗绾离开后就后悔了,才想起还欠二叔那个吝啬鬼十两,阿爹弟弟的药材也需要银子,早知道就收下了。
现在回去问他要应该不丢脸吧?
啊啊啊!
她抓着脑袋,想到他那张脸又忍下了。
十两银子而已,自己一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再拉下脸去要。
她回到女罪奴营,今夜的罪奴营火光通明,远远就闻到一股肉汤香。
大家都在等她回来,她刚入院子罪奴们就围了上来,头一次见她们笑得这么开心。
“什么事这么开心。”司芗绾问道。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大意是今晚她们在各营的惊艳表现受到尊重,也没有被羞辱,这还是头一次。
没去的人听着也觉得畅快,她们是罪奴,要知道在边关想获得一句真心的肯定有多难。
司芗绾笑着,“所以让你们好好跟青青练习,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好了,快吃东西吧,我闻着味儿都馋坏了。”
她把自己应得的肉汤分给祖母母亲妹妹,并没有用管事的权力照顾自家人,更得到大家的尊重。
这一夜女罪奴营相互倾述,相互了解,感情增进了许多,一直吵吵闹闹到后半夜。
次日,她们和往常一样起来干活,但脸上明显多了生气和笑容。
司芗绾一早去找秦莽,跟他说今日要奖励前段时间表现好的入北境城。
秦莽昨晚收到宗晏纾的吩咐,黑着脸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去几个人!”
“五个!”
“知道了,等下老子安排人带你们入城。”
“谢秦教头。”
秦莽骂骂咧咧,“一文钱都没有,不知道进城干什么,浪费老子的时间。”
司芗绾习惯了他的抱怨,只当耳旁风一边进一边出。
她回院子兑现自己的奖赏,让青青,黑寡妇,翁二娘,阿彩还有那个叫阿瑾的刺头罪妇,虽然刺头,但干活是把好手。
听到真的要进北境城,她们一脸不敢置信。
这两日的惊喜太多了,她们除了来女罪奴营那天经过北境城街道,从来没去过。黑寡妇一向板着的脸也喜极而泣,没想到真能有出营这日。
司芗绾理解她们的情绪,但还是催促着赶紧准备准备进城。
她们只带了点碎银,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秦莽就来带她们出营了。
说是入城,实际北城卫的驻地就在北境城内,只不过因为地处偏僻,距离又远,所以习惯叫入城。
他们来到南门街市,人渐渐多了起来,马车在街角停了下来。
“到了,下马车吧。”秦莽不耐的声音传来。
几人下马,城内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叫卖声呼喊声缠夹不清,在她们听起来却十分动听。
秦莽打断她们的享受:“好了,你们只有一个时辰。”
司芗绾回过神,“我想去药材坊转转。”
“我跟司姐姐一起。”青青笑道。
阿彩弱弱说道:“我也跟着司管事。”
黑寡妇想去食材市场看看,翁二娘想去纺织铺卖织品,阿瑾跟翁二娘走。
秦莽将手下的人分成三批跟着,她们正要分开走,远处一道烈马嘶鸣。
“让开!快让开!”
一驾豪华的马车从南门入城,受了惊,正朝司芗绾她们的方向冲来。
秦莽见状,急忙冲上前一把拉住缰绳,往上一提,烈马前蹄跃起,在司芗绾眼前停了下来。
那马车上的仆人立马朝司芗绾骂道:“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让你滚开吗!”
阿瑾脾气急,也是破口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明明是你们差点撞到人,不道歉就算了,还恶人先告状!”
司芗绾讽刺道:“阿瑾,生那么大气干嘛,就当被恶犬咬了一口。”
“贱妇,你骂谁是狗!”
秦莽皱起眉头,他帮他们停了马,这老汉不说句谢谢还挺凶!
忽然远处另外几辆豪华马车过来,司芗绾看到马车牌子写着“齐”字,不禁皱起眉头,觉得有些眼熟。
下一瞬,纤纤玉手拢起轿幔,响起一阵清脆的珠宝撞击声,叮铃——叮铃。
一个如青瓷般的女子走出来,身穿白色狐裘衣,头上珠光闪闪,与这边关的黄尘格格不入。
女子轻盈一笑,千娇百媚,仪态万千,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透着倨傲,语气娇柔而轻蔑。
“秦教头,家里下人不懂事,没伤着几位吧。”
秦莽看清来人,先是错愕,随即严肃的神情立马变得和善。
“原来是齐小姐,不碍事,是我们的罪奴言语冒犯了您。”
说着朝阿瑾和司芗绾喝道,“你们还不快给齐小姐道歉!”
阿瑾一脸委屈看向司芗绾,司芗绾正一脸惊愕看着那娇柔女子,她并不陌生,这女子就是宗晏纾在京安的那个青梅竹马——齐蹊儿。
齐蹊儿看向司芗绾,有些意外,一个边关粗妇不施粉黛已是面若桃花,竟比自己还娇媚几分。
细细打量片刻,似谀似讽地笑道,“难道我觉得眼熟,原来是往日京安才貌榜首的司姑娘,真是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