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芗绾的话让武清风愣住,好似内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之前就听过营区的流言,一直不愿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你……有孩子了?”武清风低声问道。
一句话停顿许久,好似用尽全力才问出来。
司芗绾知道他误会了,后面的事一定要他帮忙才行,这件事不隐瞒他。
“武医官误会了,罪奴清白之身哪会有孩子。”
他心中一喜,一扫脸上的阴霾,明知这样的反应很冒犯,但就是忍不住在意。
平复下情绪才疑惑问道:“那你刚刚说诊出喜脉是何意?”
“武大人一向善待罪奴,罪奴心中明白,我的事不瞒你。”她缓缓说道,“我有不得不去王府的理由,以罪奴的身份离开边境都是奢望,入王府更是不可能,只有兵行险招,希望大人能帮帮我。”
武清风不是愚笨之人,一听这话就猜到她想做什么,“你是要假怀孩子以此让指挥使大人带你回王府?”
“是的。”司芗绾既然决定告诉他就不打算隐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假的就是假的,即便你真能顺利进入王府,一旦被发现就会死无全尸。”武清风厉声拒绝,这种事她怎么敢想。
她并不意外他的拒绝,只要是个正常人听了都会拒绝。
“我知道,但不管是死无全尸还是尸骨无存我还是要去的。”她语气坚定,脸上透着一抹决然。
“为什么一定要去王府?”武清风低声问。
她回道:“为了家人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多么简单朴素的愿望,这次武清风沉默了,没再像刚听到时反应那么强烈,但还是继续劝她。
“不管世子知道后会不会带你回府,一旦这么做,你以后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会让你声名狼藉。”
她轻笑一声:“医官大人觉得一个女罪奴还有名声可言吗?还会在乎名声吗?”
武清风愣住,是呀,女罪奴在世人眼中早就是下贱无耻的女子哪还有名声可言。
司芗绾看他沉默不语,要是他不帮自己,这个计划就功亏一篑,轻咬薄唇。
“如果大人愿意帮我,我可以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你!”
她对武清风说不上喜欢但并不讨厌,上一世就辜负过他,如果他要,自己愿意给他,只要能进王府。
说着她开始解衣,等武清风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已经褪下一件外袄。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一脸气愤:“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享受片刻欢愉的小人吗!”
司芗绾的双手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么做很过分,但要是没有他的帮助,宗晏纾不会相信的。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带着歉意低声回道。
武清风沉默,她单薄的倩影为了家人奋不顾身,不禁心疼她。可自己只是个八品医官,能做的有限。
他终于长舒口气:“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不经意把我有喜脉的消息透露给他,他肯定会让你再帮我检查,到时……。”
“明白了,到时我会帮你瞒下此事,说你确实怀了孩子。”他没任何迟疑应下。
司芗绾躬身感谢他,假怀孕的事一旦败露,他不仅会失去宗晏纾这个好友,还会被王府报复,却依旧义无反顾选择帮她,这份情义这一世还是无以回报。
“谢谢医官大人。我一定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处境,如果……。”
武清风以为她又要说给他清白之身的话,立马打断她:“答应帮你只是想你好好活着,并没有其他肖想。我武清风喜欢的人,除非你是真心实意与我结缘,否则绝不会趁人之危,请不要再说这种轻贱自己的话。”
司芗绾神情一滞,微微颔首:“罪奴不是要说那种事,是想说如果……。”
她本想说如果自己失败没办法再回到北境城,请他帮忙照看家人,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自己已经麻烦他那么多,再多就真的过分,要是自己真不能回来家人就听天由命吧。
武清风见她没说也没多问,捡起袄子帮她披上:“天暗了,回营吧,大家该担心了。”
次日,司芗绾偷偷服下令人恶心反胃的药草,她一连两日不正常的反应让司母有些担忧,想要替她把脉。
她没想到是母亲最先反应,当然不能让母亲把脉,直说自己不碍事,可能着凉了搪塞过去。
一些生过孩子的罪妇也察觉到这个情况,觉得司管事的情况很像身怀六甲前的呕吐反应。
营区莫名就传出她怀孩子的事,但这种事哪有人敢跟宗晏纾说,所以司芗绾才借武清风之口。
这日,武清风因事来到指挥使司,几人说完边卫的事,他顺着话说道:“世子大人,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边卫的流言,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什么流言?”宗晏纾随口问道。
“说司管事有身孕了,这怎么可能,谁会让她伺候,真该把说闲话的找出来惩戒一番。司姑娘对边卫和北境城做了这么多事,怎能随口污蔑一个姑娘的清白。”
武清风说的时候宗晏纾脸色微变,急促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哪传出来的流言!”
“大人没听过吗?就这两日的事,说是司姑娘没胃口总是恶心想吐,让厨房做点酸辣的,就传出这事。”
宗晏纾浓眉紧皱立马让其他人退下,留下武清风。
“清风,你悄悄去替她把脉,看她是不是真有身孕!”
“是。”武清风应下,果然跟她说的一样。
司芗绾见武清风过来便知他已经把话透给宗晏纾,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
武清风内心忐忑不安替她把脉,并没有喜脉,只是肠胃不适。
两人相视一眼,司芗绾微微点头:“辛苦医官大人。”
他们出来,司母她们立马迎上来问道:“怎么样,医官大人,绾绾没事吧?她……她不是那个吧。”
武清风面色凝重,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大家看这个反应便知司管事有身孕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纷纷闭嘴散了。
司母眼眶殷红,骂起宗晏纾:“天杀的,他竟然欺负绾绾,我要跟他拼啦!”
“阿娘。”司芗绾赶紧拉住母亲,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我没事,人家武医官什么都没说。”
“还用怎么说!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以后可怎么办!”司母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大启朝没有婚嫁的女子有孩子是有罪的,要不是在罪奴营已经被浸猪笼等死了。
司芗绾十分平淡,安抚母亲,“阿娘,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司母见她这么冷静,记起之前跟她和恩恩说过的话,想到这她更难受了,忍不住抹泪。
“绾绾,万一他不认你是会死的,哪怕认了你以后也是千夫所指的下贱女子,可怎么办。”
司芗绾替司母擦眼角的泪水,浅浅笑着:“阿娘,我真的不在意,咱不哭了。”
司母许久才平复情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恨不能替闺女受过。
另一边,武清风已经把司芗绾确实怀有身孕的事告诉宗晏纾,他正一脸震惊不敢置信。
“清风,此事……当真无误吗!”
武清风语气坚定:“大人,千真万确,事关司姑娘清白,不确定的事下官怎敢胡说。”
宗晏纾久久没能回过神,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再冷静的人也难免脑袋空空。
“大人,当务之急是此事该如何处置。”武清风提醒道。
宗晏纾问:“往常是如何处理的?”
“要么知道孩子生父是谁的,对方愿把司管事娶了孩子生下来,要么直接把孩子滑掉活人浸猪笼淹死。”
宗晏纾一怔,竟然如此严苛,不娶她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