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腹产进行到一半，医生突然停了下来。
阵痛九个小时，顺转剖的我浑身冰冷，身子像是被人活活劈开。
【医、医生，怎么了？】
【你丈夫刚刚在外面查了一个黄道吉日，傍晚18点18分，他让我们到点了再做…】
1
我和张孝杰相亲结婚六年后，才通过试管顺利生孩子。
自然受孕的前三胎还没坐稳就流了，第四胎大排畸没过，打掉了。
婆婆从那以后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我坐小月子，她每天没亮就冲进卧室把我拽起来了。
【我们家娶你可不是来当少奶奶的，不能下蛋就算了，这两个眼是出气的吗！家里一堆活，赶紧起来！】
她压着嗓子说话，生怕把张孝杰吵醒了。
【妈，我腰疼的不行，早饭咱买点吧……】
我刚坐起身，恶露汹涌，难受的我就要去卫生间收拾。
她一看我要躲懒，立马不乐意了，一把掐住我胳膊，咬着牙发着狠的骂。
【这个家就你分币不挣，花的最多！李玉你还有点良心就少花点，小杰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生个一儿半女的，花就花了，你进门四五年放的那几个臭屁可没把我恶心死，我们老张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眼皮耷拉着，三角眼里凶光毕露。
我又疼又委屈，也被她骂得心里发虚。
怀孕之后一家子轮番上阵劝我辞职，以至于我现在一点收入都没有。
几次流产身体被搞垮了，存款也早就用完了。
花得可不都是他们的钱吗……
我忍了忍这口气，顾不上收拾就去厨房忙活。
厨房又闷又热，恶露味道也大，等我端着早饭出去，他们一家三口万分厌恶的捂住了口鼻。
【李玉你又搞什么东西！一股死人味！】
【家里就咱几个，她做个饭，一大早拉拉死人脸也不知道给谁看的。】
【爸妈你们都少说两句，玉儿小月子还能起来做饭多辛苦。】
张孝杰一贯的和稀泥，坐在餐桌旁屁股都懒得动一下。
【玉儿，早饭放这，你赶紧收拾吧，爸妈就是心疼大孙子才这样的，你懂的。】
边说，他们开始吃饭。
我实在没心力跟他们计较，赶紧回了卧室。
这糟心日子忍忍还能过。
一连四胎都没保住，没钱没人，是我欠他们的。
可能只有顺利生下孩子日子才能好过些……
出了小月子后，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我开始缠着张孝杰再怀最后一胎试试。
他很乐意配合我。
但婆婆对我却越来越不满。
只要头天晚上过完夫妻生活，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到我们卧室开窗通风、换洗床单，一气呵成。
我被她整得臊的不行，却又暗地里和她较劲。
终于有天张孝杰出门上班之后，她憋不住了。
【你能不能别缠着我儿子睡觉了！谁家儿媳妇像你似的这么不要脸，天天晚上搞！】
我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了。
【谁家婆婆像你似的天天听墙角给儿媳妇换床单！你管我之前，先看看自己。你想抱孙子，他不搞我怎么生！】
我这一句，正中她下怀。
【你自己怎么不能生了，我都看好了，周末你俩就去做试管去，少折腾我儿子！】
2
张孝杰本来不想做试管，但架不住他妈念叨。
赶着月底我们俩去辅助生殖科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后，我傻了。
我数次流产、胎儿发育迟滞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张孝杰的精子质量太差！
精子活率甚至不到20%！
从根儿上，那几个孩子就是坏的！
张孝杰不信，他爸妈也不信，一连换了好几家医院才死心。
张孝杰弱精是事实。
婆婆变着法的弄了生蚝海狗鞭给他补。
【玉儿，等小杰养好了咱立刻去试管，正好还要等你打促排针，咱不急这一会哈。你想吃啥，妈给你做好端屋里。】
她舔着老脸哄骗我，假笑着脸都皱成了塑料花。
我冷脸看着伪善做作的母子俩。
【我只想要个健康的孩子。】
张孝杰面子挂不住。
【李玉，你什么意思？我不是不能生，也不是不行，这么多年夫妻生活哪次没让你爽？要不是你老缠着我，我精子质量也不会差，我身体就是被你掏空了的！】
【张孝杰，你非要这么算是吧？流产四次，我就清宫四次！我不都忍了。你一哆嗦完事了，受罪的只有我！】
【玉儿，小杰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着急想跟你生个大胖小子。你别跟他置气，医生不也说了得情绪稳定，等过阵子取卵取精，你俩肯定就都好了。】
婆婆怕我跟他干起来，连忙上前用两只胳膊把我箍住。
我挣不过她，被推就着回了卧室。
【我本来就是好的！哪怕流产四次，我的指标也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张孝杰，你们别想蹚浑水！这试管能做做，不能做趁早离了吧，别祸害我了！】
张孝杰精子不行，三十多的人还和父母挤在一个小两居，没资本再找一个媳妇。
他们一家子不敢再惹我。
我也没想和他们找茬，只要张孝杰有能用的精子让我受孕，生了孩子我们自然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两个月后，我和张孝杰顺利通过所有检查。
意外发生在我取卵之后，腹部积水直接被送进了ICU。
张孝杰说要加班，从头到尾没去看过我。
婆婆倒是紧张了半天，一听说要缴费，人立刻失踪。
我顶着被积水胀大好几圈的肚子，打电话给远在国外的闺蜜借钱。
第二天她才拎着外卖出现。
一份胡辣汤，一份小笼包，说是特地给我买的。
我刚抽完积水，躺在床上根本没力气搭理她。
【医生咋说的啊？这不耽误后面怀孕吧？我看受精卵都弄好了，咱试管的钱都交了，可得好好做，这次要坐不稳……】
【小杰取的那几颗精子可好了，医生说跟个小青蛙似的有劲儿，这回肯定能给我生个大胖孙！】
【要我看，之前就是你俩搞太多了，把他身体弄坏了，我这给他养一个月，不也厉害的很！】
她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把他儿子拉过来展示给我看。
【妈，你跟小杰搞过了吗？你怎么知道他厉害？】
【你说什么？！】
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炸了。
【没什么，妈，我饿了，我想吃你亲手包的饺子，四个韭菜鸡蛋、四个白菜猪肉、四个茴香猪肉的，你现在就回去包，我中午还能吃上。】
我轻飘飘的转移话题，就是要故意恶心她。
她看出来了。
但为了哄我做试管生孩子，她必须得忍。
所以那张老脸变了几变，她嘴都没敢张就走了。
走时还没忘把外卖带上。
她忙活几个小时，送来饺子我也不吃。
【医生刚查房让忌口，饺子我就不吃了，妈给我炖点滋补的汤吧，不然身子恢复不好不能移植，小心你大孙子在冷库里冻坏了。】
【你想喝啥吃啥妈都给你做。】
她来回这趟，好像转了性了，一点脸色没给我。
住院的这一周，她也是有求必应。
腹部积水耽误了仨月，我才做了胚胎移植。
前三个月我战战兢兢的，除了上厕所，基本就是躺在床上养胎。
他们更是把我捧在手心里。
白天婆婆在床边端茶递水的伺候我，晚上就睡旁边守着我。
张孝杰回家就给我按摩四肢，怕我躺久了关节不舒服。
就连一向不善言辞的公公，每天下班回家都给我带了最好最贵的水果。
我天真的以为等我生下孩子，这样的生活就是日常……
前提是，我能平安无虞生下这个孩子。
产前最后一次大检查，一切正常。
就是孩子的头围偏大，医生看我瘦瘦小小的，骨盆条件也不太理想就建议剖腹产。
他们一家又不乐意了。
【剖腹产不好！顺产好，孩子聪明，你看我大孙子这脑袋长得多圆多好。】
【对啊，女人生孩子不就那么回事，头围只是偏大，生的时候使点劲一下就出来了。】
【顺产好！她身体平时就壮得像头牛，生个孩子怕啥。都是当妈的人了，多给孩子考虑考虑，肯定得顺产。】
3
他们七嘴八舌的乱说，医生甚至不敢问我的意见。
最终敲定了顺产。
我没钱，自然没有话语权。
顺产对我，甚至对这个家来说确实有性价比。
省下一笔手术费不说，我肚皮上也不会留一道难看的疤。
***
38周第四天晚上十二点，我开始阵痛。
婆婆手忙脚乱的叫车，拿了待产包就要推着我走。
【妈，把小杰叫起来啊，他、他陪产。】
【女人生孩子，你喊他能干嘛？大半夜的让他睡个整觉吧，我陪产不一样吗。】
张孝杰晚上熬夜打游戏，根本还没睡。
婆婆心疼儿子，我这情况也不敢耽误，只得跟她先去医院。
宫缩阵痛一夜，我人都快裂开了，整整九个小时宫口才开4指。
我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终于，在最新一次30秒的阵痛时，羊水破了。
医生建议立刻转剖腹产。
我赶紧点头同意。
孩子怎么出来都行！
真的别再折磨我了，阵痛九个小时，我恨不得去死！
【你别为了多挣手术费就忽悠我们！那个麻醉针那么长那么粗，再给我孙子的脑子打坏了！小玉这都疼了九个小时了，马上就能生下来了！我们不剖腹，我不同意！】
婆婆不同意也没用。
情况紧急，我被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不过已经足月，不存在早产、流产的问题。
保证我安全的情况下，他们剖腹取子就行。
医生见我神志清醒，沟通之后开始准备手术。
麻醉针很粗很长，我腰腹早就痛的没知觉了，打进去不疼，更多是心里上的恐慌。
我有点怕死在这……
我死死攥着助产士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
婆婆在外面一直骂街，直到张孝杰和公公赶来才收声。
我心想事情总该告一段落了，等孩子出来，生活里的一切人和事都会变得和谐美好，但我低估了这一家子作妖的本事。
刚切开第一层，医生就被叫停。
【产妇家属想要18点18分的吉时，他让我们到点了再剖……】
我怀疑护士说瞎话。
更怀疑自己幻听。
张孝杰平时不信这套。
前后五胎的孕期也没听他说过什么狗屁吉时生日。
怎么马上就要生了，他随便找个时间就不管不顾我的死活了？！
【他刚查的，傍晚的18点18分的时候特别好，不管男女八字都好，而且18还是他的幸运数字，他还挺喜欢的……】
我听完，如坠冰窖，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网上随便一搜的东西，他信了？
不仅信了，还不顾我和孩子的生死？
【生孩子不是小打小闹，你跟他们说了没，产妇羊水破了，距离18点还有七八个小时，产妇和孩子都等不了！】
【说了，但他们坚持，还说我们要是擅自手术，就告我们……】
七八个小时……我真的会死的！
到现在我要是再对他们有一丝丝的幻想，死也是我活该！
可我死了，孩子怎么办？
我努力多年才得到的一个孩子……
我逼着自己冷静，让助产士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