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规说完，先前那些人鱼贯而入。
只可惜楚父一心求死，不等那些人抓住他，他便自己从楼上跳了下去。而楚母见楚父去了，自己也是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
两条人命，一直横亘在徐书牧的记忆里。徐书牧一直觉得当时要是自己坚持没有出去，他爸是不是就不会跳楼。而徐予规和他爸单独在房间里的那些时间，他俩到底说了什么，会让他爸毫不犹豫地跳下楼去，连迟疑都未曾迟疑。
徐书牧一直想要个答案，也觉得是徐予规害死了他的父母。
“你想要的东西就在你面前的柜子里第二排抽屉里。”
徐予规忽然开口，让徐书牧身子一抖，差点没站稳。
徐予规说：“想杀我，现在就是机会。”
徐书牧手都在颤，抬头一看，徐予规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了，还是压根没睡。
徐书牧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冲动上头，没有一把拉开抽屉，看看那把左轮是否在。
徐书牧冷静下来，他离开桌前，走到徐予规面前，故作镇定：“徐叔，你开什么玩笑呢？”
徐予规此时睁开眼，对上徐书牧那双清朗的少年眼睛，道：“我给你机会，就这一次。”
徐书牧心里一阵震撼。
徐予规这句话如同一只千斤顶，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杀了他吗？
徐予规慢条斯理地从桌子上拿起方才抿了一口的酒杯，晃了晃，喝了一口。他道：“想杀我，现在就拉开抽屉，不然你没机会了。”
徐书牧心脏发抖，连手也在颤抖。
他确实等这一刻很久了。
徐予规害了他的家人，让他家破人亡，他非但不能恨他，还要感恩戴德，因为当初是徐予规收留了他。
周围的人都在说是徐予规保了他一命，让他活了下来，收了他作为义子，又从未亏待过他，他不能当个白眼狼，对徐予规恩将仇报。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煎熬？他好恨，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还要在他的庇护下长大。
徐书牧是想杀了他的，真心的，发自肺腑地想要杀了他。
可他又知道，徐予规一向狡猾，不能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太聪明，看似将主动权放在自己手上，却又不能保证是否有别的危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按他说的，拉开了抽屉，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却无法第一时间知晓是否上了子弹，里面是否是空膛。
徐书牧心知不能冒险，于是站在原地咬紧牙关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
徐予规却笑了一下。他将酒杯放回桌上，瞳孔泛光，眼睛里一片漆黑。
“徐书牧，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就这点胆子吗？”
徐书牧咬了咬唇，没抬眼也没说话。
徐予规睨了他一眼，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桌前，干净利落地拉开柜子第二个抽屉，拿出里面的左轮。
他举起左轮，对准徐书牧。
浓重的夜色将屋内的紧张气氛拉至顶点，徐书牧的脸色已经吓得惨白，原来左轮真的在屉子里，里面已经上了子弹！徐予规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徐书牧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看向徐予规的眼神也很复杂：“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杀了他，为什么要试探他？
徐予规上了膛，闭上一只眼比了比徐书牧的位置：“没有为什么，心血来潮，赌赌。”
徐书牧此时冷汗直流，越发觉得徐予规琢磨不透。他感觉自己今晚可能要交代在他手里了。
必死的信念让他浑身都发凉，他不怀疑徐予规是想杀了他的。
就在他闭上眼睛，乖乖等死的时候，徐予规突然收了手，将左轮放进了抽屉里。
徐书牧听到声响后睁开眼睛，见徐予规打开雪茄盒，从里面取出一只雪茄，用剪刀剪开以后，徐予规化开火柴，点燃雪茄。
浓郁的烟火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徐予规说：“我不会杀你。”
徐书牧一怔，呆呆地望着徐予规，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
徐予规却说：“我既然选择收留你，就不会让你把命交代在我手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收留我？”徐书牧很不解，“你当初就应该把我交到那个魁梧男人手上，为什么还要拦下来，把我养在身边？”
将一个仇人养在身边，不知道应该说是徐予规他狂妄自大，还是说他愚不可及。
当初楚父楚母跳楼后，徐书牧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想要当场给自己的父母亲报仇，是那个魁梧的男人拽住了他，对徐予规说：“要不就抓这孩子回去给陆老复命吧。”
徐予规眉头一皱，听到这话很不喜。他看了徐书牧一眼，见他眼里恨意滔天，徐予规毫不犹豫地认为只要把徐书牧松开，他立马会变成小狼崽扑上来咬他一口。
可他对这些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他此时的眼神不亚于当年的他。
徐予规看向魁梧男人，语气有些斥责：“已经死了两个人还不能交待？”
“这……”
徐予规摆了摆手，让人把徐书牧带下去：“这孩子就留给我，我会和陆老解释清楚的。”
于是徐予规就这样收养了徐书牧，还替他换了姓，改随他姓。
徐书牧有时恨不得回到当时，跟着魁梧男人走，这样说不定他能早点下去和自己的父亲母亲见面，不用还活在世上日夜对着仇人，煎熬不已。他知道陆老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去了必定死路一条，可他就是去寻死的。
可徐予规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徐予规说：“你与我一个故人很像，相仿的年纪，相仿的性格，我收养你在我身边是想提醒我自己。”
提醒他什么呢？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可徐予规又转念一想，改变了话口：“你父亲想让你活着。”
徐书牧微怔，瞳孔一颤。
徐予规说：“他自愿自杀，也要换你一条活路。”
徐书牧此时如同被刀子割着肉体，一刀一刀，痛不欲生：“不可能！你撒谎！”
他宁愿不要这个机会，宁愿跟着他们一起走！
可徐予规却不愿意再多说，只揉了揉眉心，露出疲惫又颓累的神色：“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