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晚霞的余温吹到眼前,叶莺瞧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七点,夏天的夜晚来得比以往都晚。
药铺里的客人比前些日子要多,账目也进了不少,叶莺将账本收进柜子最下边的抽屉里,又拿一把小锁锁上。
起身时,叶莺有一瞬间的花眼,仿佛李胜就坐在对面休息的椅子上,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李胜对她不是不好的。
当时认识时,也是因为李胜身上受了伤,又加上有特殊原因去不了医院,所以就在他舅舅的药铺里诊治。
那个时候,叶莺家只是穷了一些,叶母虽然一天到晚只知道跟巷子里的邻居阿姨搓麻将打牌,但还是会给叶莺留些钱,让她在外面吃点便宜的饭,填饱一下肚子。叶莺趁着空闲时间,偶尔会来舅舅家帮工,晒晒中药,收拾一下柜台什么的。
李胜受伤的那天,叶莺正好还没回家,还在帮忙清理货存。李胜身上中了子弹,整个胸口上都是血,流了一路。
叶莺瞧见的时候,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像是不满李胜把药铺的地板弄脏。
李胜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意思,当下凶神恶煞的,就对叶莺说:“小丫头什么表情,信不信我……”
李胜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叶莺便去后面拿来拖把,一边将这一路的血迹拖干净,一边很冷静地呛他:“你先能活下来再说。”
李胜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小姑娘,看到这么多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时间李胜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威望和害怕一下子就烟消云散,没有作用了。
李胜还想和她搭话,叶莺却不搭理他了,正巧莫国池也从后院赶来,看到他身上的伤,忙把他转移到后院去。
那个时候叶莺处理伤口,上药什么的还不熟悉,所以就没跟过去,只在前面看店子。
后来李胜的伤好了,他还想方设法地给她送礼物,想让她收下。
那个时候,她还短暂地对他留过一点好印象的,以为他是好人,可后来她才发现,那点好不过是他装的。他说她难搞,所以换种方式,想把她骗到手,他在别人面前亲口承认只是想睡她。
后来她知道真相后就远离他,却激发了他的逆反因子,于是沉没成本越扩越大,事情越做越绝,越来越极端。
叶莺想到这里,眼神忽然清明了起来,正巧后院帮忙晒草药的莫亦齐叫她,让她收拾好,关上药铺,准备回家。
等到一行三人从药铺里出来时,天边的霞光已经在绽放它最后的光彩,等到黑夜渐渐弥漫,它的色彩也会被渐渐吞噬,渐渐淡去。
莫国池问起莫亦齐最近在学校里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莫亦齐老实巴交地回答着,叶莺安静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港城。
港城……莫亦齐说过,港城是个好地方,灯火通明,彻夜不眠,说她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徐予规也是港城来的,港城的人都会像他一样彬彬有礼,讨人喜欢吗?
若是让他人知道叶莺对徐予规的评价竟然是“讨人喜欢”,只怕会觉得这个女人得了失心疯。
港城徐先生,又怎么会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性子呢?
然而叶莺从不管这些事情,只要对她好的,她喜欢的,就是讨人喜欢的人。
但她想起从港城来的王然,还有现如今已经和王然分道扬镳的外国友人威廉,这两人据说都是从港城过来的……
叶莺皱了皱眉头,听说王然当初就是起了些花花心思,所以才中了李胜的道的。要是徐予规……
叶莺刚这样想着,还没往深处想,就听见莫国池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还没应,就见不远处,低矮的平房,斑驳的楼墙,一亮黑色的宾利亮着红色的尾灯,车后的尾管还在冒着白色的烟气。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车旁,白色宽松的T恤,深棕色的棉麻裤,手腕上银色的链条发着璀璨的光芒。他一边低头看着手上的腕表,不时仰头看着面前的平房,像是在寻找哪一户才是他想要去的那一户。
莫国池的声音有些疑惑和不确定:“那是……徐先生吗?”
叶莺今天才和他分开,又怎么看不出来是他?
她点了点头,说:“是。”
忽然间想起徐予规今天说的那一句“登门拜访”,难道……他不是开玩笑的?真来检查她写名字的?
叶莺心里一咯噔,就见原本还在数着楼房的徐予规忽然转过头来。
他微微一愣,迎着夜晚的光线,定睛看着她。
她与莫国池父子俩站在一起,虽算不上高挑,但胜在比例好,就算与男人站在一起也不会失去存在感,很显眼。
她身上还穿着早上纹身时穿的那一条裙子。
徐予规提步走过去。
夜晚的风混合着山间的清新吹到耳边,徐予规看着叶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像是从头到脚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那种感觉令他愉悦。
而叶莺此时就是这样。
看着徐予规走过来,大步流星的步伐,结实有力的伟岸身躯,她甚至在想象,若是打起来,莫国池和莫亦齐两个人加起来,能不能打过徐予规一个人?
叶莺觉得,不一定,徐予规一直有锻炼,而莫国池和莫亦齐的手臂都没有徐予规结实,每次他抱着她的时候,她从不会担心他会突然肌肉酸胀,抱不起她,每次做那种事的时候,酸软无力缴械投降的总是她。
叶莺看着徐予规走到跟前,骨骼分明的手插进口袋里,眼神轻轻掠过她,落到莫国池脸上。
徐予规道:“莫先生,很抱歉现在来找你,我有件事,想借叶莺一晚上,不知道方不方便?”
莫国池一听,下意识看了一眼叶莺,问道:“不知道徐先生有什么事?”
徐予规缓缓一笑,神情有些无奈。
“您知道我家还住着我的一个侄女,叶莺走后,她这几天一直嚷着无聊,我想把叶莺接过去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