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先前多般恼怒,一句随口说出的情话,便能让她喜笑颜开。
她朝他晃了晃耳上的耳环,收紧下巴,望着他:“好看吗?”
徐予规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说句不好看,她定会在这车上要他好看。
徐予规轻轻笑了一下,道:“好看。”
叶莺笑得有些得意,好似徐予规越给她一些偏爱,就能证明他有多喜欢她。叶莺在他脸颊边轻轻落下一吻,便戴着那羽毛似的吊坠耳环“啪嗒”一下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又细又长的腿在晨光下笔直,叶莺闭着眼呼吸着夏日里少有的清凉空气。调皮的少女成了晨间最引人注目的精灵,她在车边伫立几秒,又跑远了些,身形成了长长的光影。
徐予规安静地注视着,未置一词,口袋里震动的手机让他稍稍分了心神,大发慈悲地转移了一丝放在叶莺身上的注意力。
徐予规接听了电话,问电话来意:“什么事?”
杨管家跟着徐予规的这段时间已经造就了沉稳的性子,如今报告这样的事情已经波澜不惊。
杨管家说:“那边传来消息,李胜在转移过程中,跑了。”
徐予规眉眼微动,似乎能想象到李胜在路上拼死挣扎才逃脱的狼狈模样。
“派人去找。”徐予规扭头看向晨曦中的叶莺,目光纹丝不动,“他现在成了越狱逃犯,各个地方的机关都能联合起来一起逮捕,跑不了多远。”
徐予规说:“找到人不要插手,直接举报就好。”
电话挂断,徐予规看着晨光弥漫的绿意中,那一抹棕红色的身影。她的头发睡得微卷,与自然卷相比又仅是鬈发,弧度自然,带点调皮的弯度。笑起来,头发落到嘴角,她习惯用小拇指去勾头发。
玩的高兴了,叶莺反过头去看徐予规,见他坐在车厢里看着她。手中燃着香烟,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叶莺好像在里面看到了迷恋。
叶莺心里一跳,又步行返回车边。
她手搭在车窗边,手肘撑着上半身,弯着腰低头看他。光线被她挡了大部分,棕红色的头发被风吹着,送到眼前。
叶莺伸进车窗里握起他的手腕,拿过他指尖夹着香烟。她在他含过的地方,学他那样猛嘬一口,又吐出来,这一次叶莺没有被呛,甚至体会到了那种尼古丁过肺的感觉。
叶莺还想再抽,却被徐予规制止,拿过烟。
“女孩子少抽。”
叶莺皱了皱鼻子:“小气。”
两人回去的路上,叶莺靠在徐予规身上不停地打哈欠,日出之后的闷热气息又重新升了起来,叶莺靠着车厢里的冷空气续命,又有些困倦地想要继续睡。
只是刚到徐宅的院子里,叶莺就看到莫国池和莫亦齐在廊檐下站着,身边陪同着杨管家,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默。
叶莺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安,下车的时候莫国池率先发现叶莺,忙迎了上来。叶莺看见莫国池的脸色稍霁,而莫亦齐有些讪讪,对上她的目光时还有些闪躲。
叶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直觉有些不好,就听见莫国池说:“叶莺,你妈今天出狱了,你去接她。”
……
叶莺有几年没有见过莫芳丽了,自从她上次捅了人之后,法律判她在监狱里蹲了五年。
叶莺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阳光火辣辣地照着,看守所的铁门斜对面四十五分角,有一棵大树,树干粗壮,树枝枝繁叶茂,叶子绿的发光。叶莺和莫家父子并排站着,在树荫下等着莫芳丽出来。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有莫亦奇用一把路上扫码送的小扇子狂扇着风,剩下莫国池沉默地擦着汗,而叶莺一语不发,比以往还要沉默。
过了一会儿,用银色油漆刷满的铁门“嘎吱——”一声,从里面徐徐打开,只见一个女人提着一个蓝色的尼龙包,布料已经褪到泛白,里面瘪瘪的,看上去东西不多。
她面容有些憔悴,手里捏着一包很多年前的红双喜,手指粗糙,似是经过很长时间的劳作,肌肤已经不再细嫩,手指与手指之间还有硬茧。
她走出铁门,眯着眼环顾四周,在铁门前的大树下看到莫国池一行人。
她顿了一下,慢慢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从红双喜里摇出一根出来,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
莫芳丽抽烟的姿势非常娴熟,即使这么多年没有抽,可那手法似乎刻在了骨子里,好似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戒烟一般,活脱脱一个老烟枪。
莫芳丽走到树下,看着自己的弟弟,侄子,还有叶莺。她眯着眼,将叶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将手中的尼龙袋子递过去。
莫芳丽说:“现在先回你家?”
叶莺身子一抖,是对上莫芳丽下意识的动作。那些年她对她动辄打骂的印象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完全是条件反射。
莫芳丽很少关心她,甚至连话都与她少说,喝醉了之后,还会动手打人。
叶莺接过莫芳丽手中的包,心里清楚莫芳丽此时肯定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她从不管她的死活。
没过一会儿,莫国池接话道:“先回我那吧,你那还没收拾呢,我叫香香给你做了饭,接风洗尘,你吃完饭再回去吧。”
叶莺之前住的房子是莫国池替她和莫芳丽母女俩租的,一共租了十年,莫芳丽进去之后,叶莺辗转到了莫家,和莫国池一家一块儿住,那房子就空缺了下来。如今怕是房子里都结满了蜘蛛网,还得花上一阵时间打扫。
莫芳丽抖了抖香烟上的灰,“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香烟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道:“走吧。”
莫芳丽和莫国池走在前面,莫亦齐跟在后面作陪,叶莺落到最后。
叶莺看着莫芳丽的背影,想到她方才话都没与她说上一句,也不问问她最近的情况。
小时候叶莺就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对孩子都百般疼爱,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而她的母亲,就像来寻仇的一样,样样看她不爽,次次与她打骂。
后来叶莺看过一句话,有些孩子是来报恩的,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她对莫芳丽来说就是讨债的那一个吧?不然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莫芳丽对她简直称得上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