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赤柱许家别墅的餐厅里灯火通明。
许家本家加上盘枝错节的旁支亲戚，济济一堂。
许昌盛拄着龙头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大门，转头看向身旁的许楣勇。“律执还没回来？”
“打了电话，没接。”
许楣勇面露难色，刚要再拨，旁边的许子琅连忙起身：“外公，我来打吧。”
手机拨通的提示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众人屏息等着，却见许子琅的眉头越蹙越紧，刚说了句，“小叔”，对面说了句什么便挂了电话。
“怎么样？”许昌盛沉声追问。
许子琅放下手机，低声道：“小叔说……他在太平山顶陪他外公。”
“啪！”许昌盛一拐杖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吓得满桌人脊背一僵。
“这个竖子！”
“他到底是许家人，还是傅家人？”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里，满桌七嘴八舌的亲戚瞬间噤声，谁也不敢接话。
心里却都明镜似的。
傅家势大，家底厚过许家不知多少，若有选择，他们中大半人恐怕都巴不得能攀附上傅家，可这话，谁敢说？
大家只能低着头，假装盯着碗里的菜，连大气都不敢喘。
“爸，”许楣勇连忙起身打圆场，语气缓和，“毕竟律执他外公一向看重他，傅家人丁薄，他陪着老人家也是应当的。”
“您看，我们这一大家子子孙孙都在这儿陪着您呢。”
“是啊，是啊！”许楣勇的堂弟许楣厉立刻附和，笑着举起茶杯，“大伯您放宽心，咱们许家枝繁叶茂，往后只会越来越旺！”
许昌盛紧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拄着拐杖缓缓坐下。
刘荟见状，连忙朝佣人使了个眼色，高声道：“大家别愣着，快动筷，别凉了菜！”
热气腾腾的盆菜被一一摆上桌，鲍参翅肚堆叠得满满当当，刚才凝滞的气氛瞬间被碗筷碰撞声、说笑声取代，餐厅里又恢复了热闹。
举杯敬酒时，众人欢声笑语不断？
刘荟刚放下酒杯，口袋里的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屏幕，随手按掉铃声，嘴角噙着笑意。
“臻美儿倒是有心，还特意发来新年快乐。”
她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哎，我跟她可是金兰姐妹，这都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在澳城过得怎么样，混得好不好。”
许楣勇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语气听不出波澜：“是吗？你们交情这么深，有空确实该多联系联系。”
随后又问了一句，“她……没跟你说其他什么？”
刘荟摇摇头。
一旁的许子琅喝了口红酒，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给黎知栀发去一条简短的信息。
就在这时，许楣勇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号码，他看了眼满桌低头吃饭的亲戚，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便拿起手机起身，快步走到门口的走廊底下。
“喂？”
“勇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带着几分委屈。
许楣勇眉头微蹙，语气不自觉放柔：“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每年过年你都在许家，”臻美儿的声音带着哽咽，“我跟灵儿都想你了，尤其是灵儿，她总念叨着爸爸。”
一想到自己才十二岁的女儿，许楣勇眼底的锐利瞬间褪去，只剩下柔软：“我知道，可许家规矩，除夕夜必须全家团聚，我走不开。”
“我回港城了。”臻美儿轻声说。
“你怎么乱跑？”许楣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无奈，“港城这边人多眼杂，你小心点。”
“勇哥，你能出来见我们一面吗？就一面。”臻美儿的声音带着恳求。
许楣勇回头望了眼餐厅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景象，沉默片刻，低声道：“晚点吧，我找个借口出来，到时候联系你。”
许楣勇挂了电话，刚走回餐厅，堂弟许楣厉就凑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的讨好，压低声音道。
“哥，你可算回来了。跟你说个事，我听说年后港城有几块地要拍卖，就在你那家芭蕾舞院后面，位置好得很，我们许家能不能也掺和一脚？”
这话一出，桌上不少人的目光都亮了，纷纷看向许楣勇。
许昌盛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一拐杖敲在桌腿上，沉声道：“哼，还提这个！律执那竖子，一点亲情都不念！”
他放下筷子，看向刚发完信息抬起头的许子琅，语气带着几分期许：“子琅，这事你人脉广，到时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多弄几张邀请函。”
许子琅点点头，指尖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语气平静：“好，我知道了，我会去找小叔沟通。”
满桌人顿时松了口气，又开始热热闹闹地聊起拍卖的事，仿佛已经看到了拿下地块后的风光，没人注意到许子琅眼底一闪而过的淡漠。
他小叔那要能那么容易拿到邀请函，许家跟他小叔关系还会这样尴尬吗？
太平山顶别墅区，相对就祥和喜气了不少。
傅家的客厅暖黄灯火裹着年味儿，傅嘉和傅然然一左一右凑到沙发边，对着低头看财经报的傅律执齐声喊。
“表哥，新年快乐！我们来逗利是啦！”
傅律执指尖一顿，放下报纸，平日里冷冽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嘴角微微勾起，从西装内袋掏出钱包，抽出两个鼓囊囊的大红包递过去。
“新年快乐。”
一旁的傅志博看得发笑，扬声道：“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还追着表哥要红包，羞不羞？”
傅嘉和傅然然接过红包，脆生生道了谢，转身就冲着不远处的傅志博双手作揖，异口同声：“阿爷，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就你们嘴甜！”
傅志博被逗得哈哈大笑，利索地掏了两个红包塞给他们，又递了一个给傅律执，“你也有，讨个吉利。”
傅律执接过，无奈失笑：“外公，我都多大了。”
“多大都得要！”傅志博摆摆手，眼神带着期许，“明年带个女朋友回来，往后结婚生娃了，我再把红包直接给你家娃。”
傅嘉和傅然然当即噗嗤笑出声，围着傅律执起哄。
“表哥！我们也想看嫂子！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你的眼呀？”
傅律执闻言，眸光忽然一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红包边缘，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柔和了几分。
“哟，律执这一脸捡到宝的模样，是想到哪个美女了？”傅诗野的声音带着调侃传来。
傅律执抬眼，轻咳一声：“舅舅，就会拿我打趣。”
“好了好了，别闹了！”傅志博起身。
“年夜饭要开席啦！吃完饭咱们搓几把麻将，哥，今年可得把大表哥的钱赢过来！”傅嘉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