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大年三十。
黎知栀今日难得穿了件正红色大衣，内里是利落的黑色高领毛衣配黑色直筒裤，脚下一双同色系短靴，红黑撞色衬得她沉稳大气里透着不动声色的高级感。
车子驶进寿臣山别墅区，远远就见黎家别墅门口挂着崭新的大红灯笼，佣人正踩着小凳往门框上贴挥春，难得的有年味了。
她打开后备箱，拎出几袋包装精致的礼盒。
刚走到门口，李姨就笑着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小姐，回来了！”
黎知栀点头，走进客厅。
暖意夹杂着饭菜香扑面而来，屋里果然已经热闹起来。
黎家二房的黎史纲正和黎史民坐在沙发上说话，陈兰坐着一旁嗑瓜子，黎知画旁边还有一个男子，她的堂哥黎知远。
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客厅主位。
往年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坐在那里，一边吩咐佣人添茶，一边笑着招呼晚辈，可今日那把雕花红木椅上，却坐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正是许萧珊。
黎知栀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眉峰微蹙，脚步没停，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目光落在黎史民身上，声音清冽，不带一丝温度。
“这是什么意思？”
她目光扫过一众人，最后定格在黎史民的脸上。
“是打算明目张胆让她登堂入室吗？”
话音落下，喧闹的客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黎史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许萧珊则捏着衣角，露出几分故作委屈的神色。
“知栀啊，难得回来一趟，别闹得不快。”陈兰放下手里的瓜子，目光扫过黎知栀紧绷的脸。
末了还瞥了眼身旁的许萧珊，语气带着刻意的宽和，“你母亲去世这么久，这位置空着也是空着，你爸还年轻，迟早要续弦的，何必对珊珊姑娘咄咄逼人？”
许萧珊立刻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怯生生看向陈兰，眼底满是感激。
黎知栀闻言，忽然嗤一声，红唇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伯娘这话真有意思。”
“那伯父要是给知画、知远堂哥找个新妈，你是不是也该主动退位，落个贤良的好名声？”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陈兰脸色瞬间涨红，拍着沙发扶手站起身：“你咒我？我又不像你妈那样福薄想不开！我活得好好的，你少在这触我霉头！”
“我妈怎样死的？”黎知栀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翻涌着隐忍的怒火，步步紧逼，“伯娘倒是说说。”
“我……我哪知道！”陈兰被她逼得后退半步，眼神躲闪，声音都弱了几分，“大家不都说是……是她自己想不开吗？”
“够了！”黎史纲猛地一拍桌子，瓷杯在桌面上震出清脆的声响，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今天是大年夜，两家人好不容易聚齐团圆，你们就不能消停点？非要搅得人不得安宁！”
黎史民脸色铁青，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看向黎知栀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耐与威严。
“知栀，大过年的，别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黎家的家训里，除夕夜必须全家团圆吃年夜饭，珊珊是我叫来的，往后……她就会留在这个家里，替你妈照拂这个家，也照拂我。”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许萧珊垂下眼睑，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黎知栀缓缓站起身，此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压。
她完全无视了暴怒的黎史纲和黎史民，径直走到许萧珊面前，俯视着她。
“许萧珊。”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客厅瞬间死寂，“你喜欢这个位置？”
许萧珊被她看得浑身发毛，那抹笑意僵在嘴角。
黎知栀轻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急，替身永远只能是替身。”
“这个家的饭，不好吃。”
说完，她直起身，环视全场，最后对黎史民一字一顿地说：“爸，团圆饭，吃的是一家人。”
她顿了顿，“外人在场，这顿饭，名不正，言不顺。”
话落，迈开步子。
“黎知栀！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呵斥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黎知栀迈开的脚步却只顿了半秒，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回头。
清冷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回去，带着一丝决绝：“既然这个家不欢迎我，以后就少叫我回来。”
“你是黎家人！”黎史民的声音拔高，带着被忤逆的愠怒。
她的脚步没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走到玄关，她拿起包和车钥匙，穿上短靴。
“是啊，我姓黎。”
“可这个家，从我妈离开那天起，就只剩一个空壳了。”
话音落，她已径直走到玄关，拿起包和车钥匙，换了短靴，直接往外走。
“这都叫什么事！”黎史纲的抱怨声飘出来，混着隐约的叹息，“好好的年夜饭，史明啊，你这家务事……”
黎知栀扯了下唇，坐进驾驶座的动作顿了顿。
她瞥了眼后视镜里灯火通明的别墅，心里冷嗤：谁又能比谁清白呢？
指不定大伯家也是外面彩旗飘飘，不过是装得体面罢了。
引擎刚启动，车窗就被轻轻敲响。
她按下车窗，就见李姨手里捧着个保温盒，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与心疼，快步走过来：“小姐，这是盆菜，我照着你母亲以前的做法做的，你拿着吃，别饿坏了。”
说着，李姨抬手擦了擦眼角，指腹沾着未干的湿意。
黎知栀鼻头一酸，这个家里，竟只有李姨还记着她的喜好，记着母亲的味道。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却先红了。
还没等她道谢，李姨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烫金红包，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小姐，新年快乐。李姨没什么好东西，愿你往后万事顺意，平平安安。”
“李姨，我不能要你的红包。”黎知栀连忙推辞，李姨只是个佣人，这份心意太重。
“拿着！”李姨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你在我心里，就跟亲闺女似的，长辈给晚辈发利是，天经地义。”
黎知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抽出一叠钱，硬塞到李姨手里：“李姨，这是我给你的。这么多年你照顾我妈，又在这个家里护着我，你一定要收。”
“不不不，小姐，我不能要！”李姨急着推回来。
“您不收，我这盆菜也不敢要了。”黎知栀故意板起脸，“大过年的，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快回去吧。”
说完，她迅速收回手，升起车窗，不敢再看李姨泛红的眼眶。
车子缓缓驶离别墅区，后视镜里李姨的身影越来越小，保温盒传来的暖意却透过掌心，一路暖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