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李俊男并不明白高公公说的意思是什么。俩人的固执在此刻陷入了僵持之中，他们各有各的理，但谁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对的那一个人。不过同为臣子，为陛下排忧解难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毕竟一个人的生死去留，这始终不是件小事，
“李大人，我有我的顾虑，恕不能和大人相比较。”
“我明白，所以就将此事交付于我吧。”李俊男缓缓说道，“一会还请高公公差人秘密将这具尸体放到提刑司，待那的仵作查明具体的死因以后，在找个地方埋葬了她。”
“李大人，事情的真相就有那么重要吗？没有人会记得她的死，我们安稳的生活不好吗？”
“昙花一现，但那瞬间的美终究会停留在心里。高公公，你看着她的模样难道不伤心吗？老家里像她这般年纪相仿的人，应该都在相夫教子了吧，而她却横死在了荷花池中。”
李俊男的一番话让高公公为之动容，于是欣然同意，既然李俊男执意要趟这趟浑水，那他也没有办法。紧接着，高公公用手指了指尸体上的宫服说道：“这尸首脖子上的血印，李大人可能没有听说过它的故事，这是皇后宫中罪奴的标记，是我当年亲手用竹签刺上去的，所以我刚才才会说她是罪人，像这样的人死了都不会有人替她哭泣。”
罪奴是南国在建立之初，南武帝令皇后在宫中所收留的前朝达官贵人的子嗣，他们因为身份特殊且卑微，所以又被人们换作前朝余孽。这些人从入宫的那刻起就享受着非人的待遇，到死都没有资格踏出那朱红门一步，更别说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既然是罪奴，那公公更应该妥善处理查明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心有余力不足，我已年迈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既然李大人非要调查清楚，那我就陪着。人老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她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陛下宽宏仁慈，前朝国都城破后并没有将拒降的者赶尽杀绝。对于降者，有一部分人留在了内务府，还有一些人回归了田园，结局相当于来说还是挺好的。可是对于拒降者，他们一部分留在了宫中，受尽了皇后的虐待，还有一小部分人就被直接送进了永无天日的天牢里。”
“像他们这样的人，死亡，可能是这辈子得到过的最好的礼物。”高公公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李大人没有见过，在那大雪纷飞或是烈日当空的青石板下，跪着一排排牙牙学语的孩童，背着荆条还是扛着铁盾，我也不记得了。我觉得他们最大的错，就是错在了他们来到这个世间。”
“皇后久居后宫难道一直以玩弄一帮孩子取乐吗？陛下难道不制止吗？”
“没有人会记得一帮前朝余孽的生死，我们和他们之间有多少血债说得清楚吗？其实不仅是皇后，还有许多皇亲国戚都以各种理由从皇后的宫中带走她们，最终的下场想必都是身首异处。”
高公公正是这一惨状事件的见状人，当年他几乎经手了所有的罪奴的去留。短短几年间，能够保证体无完肤的罪奴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因各种原因永远离开了世间，或者变成神智出现问题的哑巴人。
如今他在后花园里再一次碰到罪奴，他很清楚，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信号。她的死不会是溺亡那么简单，可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处理掉她来过的痕迹。
听着高公公谈及罪奴的故事，李俊男不禁想起了瑶子懿，她的故事同样十分悲惨，而造成这一切惨剧的发生就是战争。这是她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只能放眼未来不会再发生相同的惨剧。
在得到李俊男的帮助下，高公公也不在慌张，镇定自若的叫了几名小太监找了麻袋和一辆马车，准备将女尸打捞上来马上送往提刑司。
“对了高公公，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了？”李俊男迫切的询问道，这才是她回宫的主要目的。
“徐道士虽说是江湖人士，但他的方子对陛下的病情是能够起到帮助的。太医院也检查过徐道士为陛下服用的药丸也经得起推敲，不过有少许几味药材只存留在古籍中，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采集到的，人家也不说，我们也不能强求，毕竟是陛下眼前大红人。”
“徐道士的神奇之处，今日我也见到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药能够让人出现如此强烈的副作用。这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情，我们也得调查清楚。还有高公公，这宫中原本的卫士去了什么地方。”
“大概是宴会开始前，皇后持陛下的令牌将宫中的所有的卫士全部换成了巡防营二队，理由是原宫中卫士疏于训练，要派他们到巡防营的校场训练期满才能回到宫中。”
二人边走边说，突然被身后的一声尖叫声所打断了对话。
“活……活了！”打捞女尸的太监们一个个大呼小叫道，跌坐在地上，打捞的家伙事都丢在一旁，指着荷花池中的女尸瞪大了双眼不敢呼气。
原本他们打算用竹竿将女尸捞起放入麻袋装上马车然后运走，哪成想一名太监刚揪住女尸的腿想要拉上来，女人的腿像泥鳅一样滑溜的从他的手中抽走，就好像有生命一样。他又揪了发生了好几次，可越弄越不对劲，等他迷迷糊糊细看，这女尸就已经与他对视了。
李俊男和高公公停下前进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惊悚骇人的一幕就此发生了。早已经呼吸停止的女尸竟然从荷花池中站了起来，她漂浮于池面上，用惨白又恐怖的样貌看着众人，仔细观察，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嘴在一张一合的念叨着什么。
李俊男条件反射的去探自己的剑，可她的佩剑早就留在了宫门口。
“怎么办……这是遇见鬼了吗？”
众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而那具女尸已经在他们的目瞪口呆中，慢慢的从荷花池中走到了岸上。